趙無極走的第二天,兩萬兩現銀(定金)就被送到了江鼎的營帳裡。
不得不說,繡衣衛辦事雖然陰損,但這效率確實高。這筆錢原本是用來犒賞三軍的“內帑”,現在全進了江鼎的口袋。至於趙無極回去怎麼跟皇帝報賬,那是他自己的事,反正為了那份“勸降”的潑天大功,這筆錢他捏著鼻子也得認。
此時,江鼎的小帳篷裡,銀光閃閃,差點晃瞎了人的眼。
幾口大箱子敞開著,裡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五十兩一錠的官銀。旁邊還有一堆散亂的金器、珠寶,那是從草原上帶回來的“土特產”。
“乖乖……”
地老鼠趴在箱子邊上,哈喇子都快流到銀子上了。他這輩子偷雞摸狗,最大的夢想也就是偷個幾百兩回老家蓋房娶媳婦,哪見過這種場麵?
“參軍,這……這都是咱們的?”
瞎子也沒好到哪去,那隻獨眼瞪得像銅鈴,手哆哆嗦嗦地摸著那些銀錠,像是在摸女人的大腿,“這得買多少燒刀子?得逛多少回窯子啊?”
“沒出息。”
江鼎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拿著那個從必勒格脖子上摘下來的九珠項鏈把玩著。
“這才哪到哪。兩萬兩,那是趙無極買路錢。咱們自己帶回來的那十幾車寶貝,少說也值個五六萬兩。加起來,咱們現在手裡握著小十萬兩的家底。”
“十萬兩……”
帳篷裡的幾個心腹——瞎子、啞巴、地老鼠、鐵頭、老黃,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萬兩是什麼概念?
在大乾,一個正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幾百兩。這筆錢,足夠在江南買下半個城的鋪麵,或者在京城養一輩子的老。
“參軍,咱們分了吧!”瞎子激動地說道,“有了這筆錢,咱們還當什麼兵啊!各自回家當富家翁,娶幾房姨太太,豈不美哉?”
“分?”
江鼎抬起眼皮,看了瞎子一眼。
那一眼很冷,像是一盆冰水澆在了瞎子頭上。
“分了錢,你回得了家嗎?”
江鼎把手裡的項鏈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趙無極為什麼給錢這麼痛快?因為他怕李將軍,怕咱們手裡的刀。要是咱們現在把錢分了,散夥回家,你信不信,還沒等你走出北境,繡衣衛的刀就會架在你脖子上,把你像殺豬一樣宰了,把你吞進去的銀子連本帶利地摳出來。”
瞎子愣住了,背後的冷汗瞬間下來了。
是啊。他們現在是“有功之臣”,那是因為他們聚在一起是一股力量。一旦散了,他們就是一群握著巨款的肥羊,誰都想咬一口。
“這世道,錢不是靠守的,是靠刀保的。”
江鼎站起身,從箱子裡抓起兩錠銀子,隨手扔給瞎子和地老鼠。
“一人一百兩,拿去喝酒玩樂,這是賞你們的。剩下的,都要花在刀刃上。”
“鐵頭!”江鼎喊道。
“在!”鐵頭連忙站直了身子。
“拿著我的條子,去找那個王扒皮。告訴他,我要最好的煤,最好的鋼。哪怕是把他的庫底子掏空,我也要讓咱們這五百個兄弟,人手一把好刀,一身好甲。”
“我要那種雙層的鎖子甲,裡麵襯牛皮,外麵掛鐵環,輕便還要能防箭。刀要短刀和陌刀各一把,短刀用來抹脖子,陌刀用來砍馬腿。”
“另外……”
江鼎指了指帳外,“去給我招些裁縫。我要做衣服。那種白狐皮的太招搖,我要做羊皮襖,裡麵絮上鴨絨。咱們以後是要在雪地裡打滾的,凍手凍腳的可不行。”
“老黃!”
“在。”毒郎中陰惻惻地應道。
“給我去收藥。彆光收毒藥,也要收傷藥。金瘡藥、止血散,有多少收多少。我不想我的兄弟沒死在戰場上,最後死在傷口發炎上。”
“木匠!”
“去改良你的雪橇和滑雪板。還有那個神臂弩,射程太近了,想辦法給我加彈簧,加絞盤。我要它在一百步內能射穿蠻子的皮甲。”
江鼎一條條命令發下去,每一條都是在燒錢。
這哪裡是花錢,簡直就是潑水。
但沒人心疼了。因為他們都聽懂了江鼎那句話——錢是靠刀保的。隻有手裡的家夥硬了,這富貴才能守得住。
……
安排完“消費”的事宜,江鼎伸了個懶腰,披上那件雖然臟了但依然暖和的狐裘,走出了帳篷。
營地的角落裡,有一個專門用來關押犯人的木籠子。
此時,那位金貴的必勒格小王子,正縮在籠子的一角,凍得瑟瑟發抖。他那身金絲皮裘已經被扒走了,現在隻穿著一件粗布棉襖,看著像個落難的叫花子。
但他那雙眼睛依然凶狠。
看到江鼎走過來,必勒格猛地撲到欄杆上,像頭小狼一樣齜著牙:“卑賤的南人!放我出去!我父汗的大軍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喲,精神不錯嘛。”
江鼎笑眯眯地走過去,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他沒理會必勒格的咆哮,而是讓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籠子門口,拿著勺子慢條斯理地喝著湯。
“吸溜——”
那聲音在寒風中格外清晰。
必勒格咽了口唾沫。他已經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那些死囚送來的黑麵饃他嫌臟,一口沒動,現在肚子裡早就唱起了空城計。
“想吃嗎?”
江鼎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羊肉,在必勒格眼前晃了晃。
必勒格死死盯著那塊肉,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但他還是把頭一扭:“我不吃你們南人的豬食!”
“豬食?”
江鼎笑了,一口把肉塞進嘴裡,嚼得滿嘴流油,“這可是你們草原上的羊,達達牧場的種。怎麼,連自家的東西都不認了?”
聽到“達達牧場”四個字,必勒格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雖然小,但也知道那裡是王庭的命脈。
“你……你真的燒了牧場?”必勒格的聲音有些發抖。
“燒了。”江鼎輕描淡寫地說道,“火挺大的,燒了一整夜。可惜了那麼多牛羊,都變成烤肉了。你要是早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熱乎的。”
“魔鬼!你是魔鬼!”
必勒格抓著欄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流下來,“長生天會懲罰你的!”
“長生天太忙了,管不了這麼多閒事。”
江鼎喝完最後一口湯,把碗往地上一放。
“行了,彆嚎了。想報仇?想殺我?那得先活下來。餓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他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冷冰冰的黑麵饃,扔進籠子裡。
“這東西雖然硬,但能填飽肚子。吃不吃隨你。”
說完,江鼎轉身欲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