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需要時間。”李牧之沉聲道,“而且軍糧不夠吃是事實。等你的工坊建起來,流民早就餓死了。”
“誰說要吃軍糧了?”
江鼎詭秘一笑,“將軍,您忘了大楚那個逍遙王了嗎?他不是來‘逼宮’要地盤的嗎?他手裡可是握著大楚的商路,那是天下最有錢的主兒。”
“咱們不割地,咱們跟他做生意。”
“做生意?”
“對。”江鼎指了指帳外那群哭嚎的流民,“大楚缺什麼?缺戰馬,缺皮毛,缺咱們北境特有的藥材。咱們缺什麼?缺糧,缺鹽,缺鐵。”
“那個逍遙王既然來了,就彆想空著手走。我要讓他把帶來的糧食都留下,還得求著咱們收下。”
“這……”李牧之有些遲疑,“他會答應嗎?他們是來趁火打劫的。”
“打劫?”
江鼎冷笑一聲,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剪刀繼續修剪羊皮。
“那是以前。現在必勒格王子在咱們手裡,金帳王庭暫時不敢動。咱們騰出手來了。如果逍遙王不想死在北境,他最好學會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商人。”
“傳令下去!”
江鼎突然提高了聲音,那股子慵懶勁兒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雷厲風行的霸氣。
“讓老黃去流民營裡挑人,凡是會手藝的,待遇翻倍。讓木匠去蓋廠房,不管好壞,先能擋風就行。讓鐵頭把那幾萬張羊皮都給我拉回來,一張都不許浪費!”
“還有……”
江鼎看向李牧之。
“將軍,那個‘太保’的虛銜您就接著。至於皇帝的聖旨……咱們隻接前半段,安置流民。至於後半段‘餓死人拿你是問’……嗬嗬。”
“咱們給流民發工錢,發衣服,讓他們自己買糧吃。這叫‘以工代賑’。等這十萬人安頓下來,嘗到了甜頭,他們就是咱們最忠實的擁護者。”
“到時候,這十萬人,就是咱們對抗朝廷的底氣!”
李牧之看著侃侃而談的江鼎,心中巨震。
他打了一輩子仗,隻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他從未想過,原來這讓人頭疼的流民和廢棄的羊皮,竟然能變成這種殺傷力巨大的武器。
這哪裡是謀士,這分明是治世之能臣!
“好!”
李牧之當即拍板,“就按你說的做!這十萬流民,我李牧之全盤接收!不僅要接收,我還要發告示,歡迎更多的流民來!”
“這就對了。”
江鼎笑了,笑得像隻偷了雞的狐狸。
“人多了,城就熱鬨了。熱鬨了,就有錢賺了。有了錢,我就能把那什麼‘天上人間’洗浴中心給開起來了。”
“我的澡堂子大業,終於有盼頭了。”
……
三天後,虎頭城外。
原本荒涼的雪地上,突然豎起了一塊巨大的木牌,上麵寫著四個大字:【北涼工坊】。
無數流民排著長隊,手裡拿著從死囚營發出來的“工票”,正在領取熱騰騰的羊肉湯和一件禦寒的舊羊皮襖。
沒有鞭打,沒有驅趕。
隻有忙碌。
男人們在挖地基,女人們在河邊洗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羊毛。雖然辛苦,雖然冷,但每個人的眼裡都有了光。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而在不遠處的一座高台上,江鼎裹著那件已經洗乾淨的白狐裘,看著下麵熱火朝天的景象,對身邊的必勒格王子說道:
“看清楚了嗎?小子。”
必勒格正抱著一捆柴火,氣喘籲籲地看著下麵:“看什麼?一群低賤的奴隸。”
“奴隸?”
江鼎搖了搖頭,伸手敲了一下小王子的腦袋。
“這是力量。”
“你們蠻子隻知道搶,搶完了就吃,吃完了再搶。那是野獸的活法。而我們……”
江鼎指著那些正在紡線的婦女。
“我們在創造。這一張羊皮,在你們手裡隻能當褥子。在我們手裡,能變成十兩銀子,能換回五石糧食,能養活一家五口人。”
“這就是為什麼你們幾百年都打不進中原的原因。”
“不是因為你們不夠狠,是因為你們太窮,太笨。”
必勒格愣住了。
他看著那些被洗得雪白、紡成細線的羊毛,看著那些流民臉上滿足的笑容。
這一刻,他在草原上學到的“弱肉強食”的法則,似乎產生了一絲裂痕。
“好好學著點吧。”
江鼎轉身離開,“今天的柴火劈不完,沒飯吃。對了,晚上有個大楚來的王爺要來吃飯,你換身乾淨衣服,給我端盤子去。”
“什麼?!我是王子!你讓我去伺候南人?!”
“不去?”江鼎停下腳步,“聽說那個逍遙王最喜歡吃烤全羊。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剝光了架在火上……”
“我去!我去!”
必勒格咬著牙,眼裡的怒火快要噴出來了。
但他還是乖乖地抱起柴火,跟在江鼎身後。
因為他知道,這個黑閻羅,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