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虎頭城·一號澡堂子】
這大概是整個北境最暖和、最奢侈的地方。
這是江鼎花了重金,讓公輸冶親自設計的一座“實驗性”澡堂。引的是地下的溫泉水,鋪的是拋光的青石板,甚至還用上了剛造出來的簡易玻璃天窗。
此時,水霧繚繞。
江鼎整個人泡在巨大的木桶裡,隻露出一顆腦袋,臉上蓋著一塊熱毛巾,發出那種隻有快死的老頭才會發出的呻吟聲。
“舒坦……這才叫日子啊。”
他旁邊,放著一盤剛切好的西瓜(從南方運來的,死貴),還有一壺冰鎮的葡萄酒(從西域商人手裡搶……買的)。
而在屏風外麵,李牧之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卷書,但心思顯然不在書上。
“長風,你都在裡麵泡了一個時辰了。”
李牧之無奈地說道,“禮部的催促文書已經來了三道了。說是吉日已定,讓咱們趕緊動身。”
“急什麼。”
江鼎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顯得甕聲甕氣,“皇帝這是急著嫁妹子嗎?他是急著把咱們這兩個禍害弄到京城去關起來。咱們去得越晚,他就越心慌,這主動權就在咱們手裡。”
“嘩啦。”
水聲響起。江鼎裹著浴袍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踩著木屐,毫無形象地癱在另一張躺椅上。
“而且,去京城娶公主,那是大喜事。咱們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江鼎抓起一塊西瓜啃了一口。
“聘禮。咱們得準備聘禮。”
“聘禮?”李牧之皺眉,“庫房裡倒是還有些金銀,但也不多了。要不……把那幾顆夜明珠帶上?”
“俗。”
江鼎搖了搖頭,把西瓜皮隨手一扔,必勒格很有眼色地拿著個盆接住了。
“將軍,那是大乾的公主,皇室什麼寶貝沒見過?幾顆夜明珠,人家拿來彈玻璃球都嫌硌手。”
“那送什麼?”
“送‘特產’。”
江鼎坐直了身子,眼中閃爍著奸商特有的精光。
“咱們北涼現在窮得隻剩下錢了,不能顯擺。咱們得送點‘硬貨’,既要顯得咱們對皇室忠心耿耿,又要讓他們看看咱們的肌肉,讓他們晚上睡覺都做噩夢。”
“把鐵頭叫來。”
……
片刻後,鐵頭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鐵鏽味。
“參軍,您找我?”
“上次讓你收拾的那批‘破爛’,收拾好了嗎?”江鼎問。
“收拾好了!”
鐵頭嘿嘿一笑,“那是三千副大晉鐵浮屠的重甲。雖然有的被炸爛了,有的被酸燒穿了,但我們把還能用的部件拚湊了一下,一共湊出了八百套完好無損的。”
“很好。”
江鼎打了個響指。
“這就是第一份聘禮。”
“你想乾什麼?”李牧之驚了,“送破甲胄給皇帝?”
“這叫‘戰功’。”
江鼎糾正道,“這八百套重甲,代表的是大晉最精銳的鐵浮屠。咱們把它拉到京城去,那是給皇帝長臉!告訴天下人,咱們把大晉的王牌給廢了!”
“鐵頭,找人把這些甲胄擦亮了,用紅綢子係上。到時候讓咱們黑龍營最壯的八百個兄弟穿上,列隊進京!”
“你想想那場麵……”
江鼎閉上眼睛,一臉陶醉。
“八百個身高八尺、滿身煞氣的壯漢,穿著敵人的重甲,走在禦街上。那腳步聲,咚、咚、咚……嘖嘖,能把那幫文官的尿都嚇出來。”
李牧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哪裡是送禮,這分明是去示威遊行。
“那第二份呢?”李牧之問。
“第二份,得送給京城的百姓和權貴。”
江鼎轉頭看向必勒格。
“狼崽子,咱們工坊最近新出的那個‘香水’和‘肥皂’,攢了多少了?”
必勒格現在已經是江鼎的貼身秘書兼賬房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看了一眼。
“回參軍,茉莉花味的香水五百瓶,玫瑰花味的三百瓶。羊奶肥皂兩千塊。還有……那個您發明的‘玻璃鏡子’,隻有十麵。”
“夠了。”
江鼎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東西,都是老黃那個化學瘋子搞出來的副產品。香水是用劣質酒提純後加花瓣蒸餾的;肥皂是用羊油加草木灰做的;至於玻璃鏡子……那是這個時代的降維打擊。
“這些東西,不送給皇帝。”
江鼎壞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