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指著他,“從今天起,你就是黑龍營的‘情報科長’。我要你訓練一幫兄弟,不學怎麼衝鋒陷陣,專門學怎麼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怎麼在酒桌上套話,怎麼看懂敵人的糧草車轍印。”
“以後打仗,我不看你砍了幾個腦袋,我看你給我帶回了幾條消息。”
瞎子撓了撓頭,若有所思。
“鐵頭。”
江鼎又指向那個渾身肌肉的鐵匠。
“你彆整天就知道掄大錘。我要你學‘後勤學’。你要算出咱們這幾百輛車,每天消耗多少草料,怎麼修車輪子最快,怎麼把壞掉的甲胄拚湊起來。”
“這叫‘資源整合’。學會了這個,你就能用一份鐵,乾出三份的事。”
鐵頭一臉懵逼:“參軍,這也太難了吧?俺不識字啊。”
“不識字就學!”
江鼎指了指必勒格。
“看見這狼崽子沒?人家是王子,都在這兒天天背書。你個打鐵的有什麼臉喊累?必勒格,今晚你負責教鐵頭寫他的名字,寫不出來不許睡覺!”
必勒格站起身,小臉上滿是嚴肅:“是,先生!”
他轉過身,看著比他高出兩個頭的鐵頭,露出了一抹小惡魔般的微笑。
“鐵叔,咱們開始吧?你要是笨,我可是會打手板的。”
鐵頭看著這個小狼崽子,欲哭無淚。
……
營地的邊緣,一輛馬車的頂上。
李牧之和趙樂並肩坐著,看著天上的月亮。
手裡沒有酒,隻有兩杯熱茶。
“他們……挺有意思的。”
趙樂看著遠處那熱鬨的“課堂”,聽著江鼎那不著調的罵聲和士兵們的哄笑聲,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
“在宮裡,哪怕是吃飯睡覺,都有幾百條規矩管著。每個人都戴著麵具,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這裡雖然臟,雖然亂,但是……真。”
李牧之喝了一口茶,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趙樂披上。
“這就是北涼。”
李牧之看著遠處的江鼎,眼神複雜。
“以前的北涼,隻有冷和血。是長風來了之後,才有了這種‘熱乎氣’。”
“他這個人,看著沒正形,貪財好色。但他心裡裝的東西,比誰都多。”
“我知道。”
趙樂攏了攏披風,上麵帶著李牧之的體溫和淡淡的煙草味。
“我在賬本裡看到了。他貪汙的那些銀子,其實大部分都流向了那個‘撫恤基金’。那是給戰死的兄弟們家裡發的錢。”
“他嘴上說著死人沒價值,其實比誰都在意這些兄弟的命。”
趙樂轉過頭,看著李牧之的側臉。月光下,這位將軍的白發顯得格外刺眼,但也格外讓人心疼。
“夫君。”
趙樂第一次叫出了這個稱呼。
李牧之的手微微一抖。
“這北涼,以後也是我的家了。”
趙樂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李牧之那隻布滿老繭的大手。
“既然是家,就得好好守著。江參軍負責賺錢,你負責打仗,我負責管家。”
“咱們一家人,一定能在這亂世裡,活出個樣來。”
李牧之反手握住了那隻柔弱卻堅定的手。
這一刻,這位鐵血將軍的心,終於徹底融化了。
“好。”
李牧之看著妻子的眼睛,鄭重地許諾。
“隻要我活著,就絕不讓戰火燒到咱們的家裡。”
……
遠處,江鼎的“夜課”終於結束了。
他嗓子都喊啞了,正躺在躺椅上,讓啞巴給他捶腿。
“唉,帶隊伍真累啊。”
江鼎感歎道,“這幫榆木腦袋,教個加減法比教他們殺人都難。”
“參軍,您看那邊。”
瞎子突然促狹地指了指馬車頂上的兩個人影。
“將軍和嫂子手拉手呢!嘿嘿,看來咱們不用擔心將軍晚上睡地鋪了。”
江鼎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這就對了嘛。”
江鼎閉上眼睛,享受著啞巴那恰到好處的力道。
“家和萬事興。後院起火的事兒沒了,咱們回去就能騰出手來,好好跟那個宇文成都玩玩了。”
“啞巴,輕點……對,就是那兒……舒坦……”
風雪夜歸人。
這支滿載著希望、財富和野心的隊伍,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安詳。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回到北涼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爭霸天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