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界碑關的雨,比虎頭城更冷,夾雜著一股子難民營特有的酸臭味和剛剛散去的血腥氣。
江鼎剛巡視完粥棚。
因為剛接管這裡,事務繁雜,李牧之去整頓降軍了,鐵頭在城牆上盯著大乾那邊的動靜。
江鼎身邊隻跟著兩個親兵。
“參軍,雨大了,回帳吧。”親兵遞過一件蓑衣。
“嗯。”
江鼎披上蓑衣,踩著泥濘的路往回走。路邊全是蜷縮在草棚裡的流民,聽著雨聲,偶爾傳來幾聲咳嗽。
走到帥帳門口時,一個黑影突然從旁邊的草垛裡滾了出來。
“大人……大人行行好……”
是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懷裡抱著個破碗,渾身濕透,正跪在泥水裡磕頭。
“奴家三天沒吃飯了……粥棚的粥發完了……求大人賞口吃的……”
聲音嘶啞,淒慘無比。
親兵剛要上前驅趕。
“慢著。”
江鼎擺了擺手。他看著那個女人,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三天沒吃飯?”
江鼎從懷裡掏出半個涼饅頭,蹲下身,遞了過去。
“吃吧。”
女人大喜,伸出一隻臟兮兮的手去接饅頭,嘴裡連聲道謝:“多謝大人!大人長命百歲……”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饅頭的瞬間。
江鼎的手突然縮了回去。
“不對。”
江鼎的聲音在雨夜裡冷得像冰。
“姑娘,你這戲,演砸了。”
女人身子一僵,依然低著頭:“大人……說什麼?”
“三天沒吃飯的流民,看見吃的,眼神是綠的,手是抖的,動作是搶的。”
江鼎死死盯著她的手。
“而你,太穩了。”
“而且,你的手雖然塗了黑灰,但虎口上有老繭。那是常年握劍磨出來的繭子,不是握鋤頭的。”
“還有……”
江鼎吸了吸鼻子。
“這麼大的雨,這麼臭的流民營,都蓋不住你身上那股子若有若無的‘蘇合香’味兒。”
空氣瞬間凝固。
被識破了。
女人不再裝了。她猛地抬起頭,那一雙原本淒苦的眼睛,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殺氣!
“死!!”
一聲厲嘯。
女人手中的破碗瞬間炸裂,化作無數碎片射向那兩名親兵。
同時,一把藏在袖中的軟劍如毒蛇吐信,直刺江鼎的咽喉!
太快了!
這是宗師級的必殺一擊!在這麼近的距離,神仙難救!
那兩名親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瓷片封了喉。
江鼎隻有一個人。
他不會武功。
但他會“下三濫”。
就在女人出劍的瞬間,江鼎沒有退,反而猛地一揮寬大的蓑衣袖子!
“呼——!”
一大包白色的粉末,迎著風,劈頭蓋臉地撒了出去!
生石灰!
而且是加了辣椒麵的特製生石灰!
“啊!!”
女人雖然劍法通神,但畢竟是肉體凡胎。
人的本能反應是閉眼、後退。
石灰粉遇水沸騰,那種灼燒感足以讓任何高手瞬間失去分寸!
“卑鄙!!”
女人慘叫一聲,劍勢一偏,削斷了江鼎的蓑衣領口,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如果再深一分,江鼎就交代了。
她閉著眼睛,憑借著聽聲辨位的本能,瘋狂地揮舞著軟劍,將身前的雨幕切得粉碎,護住周身。
“卑鄙?”
江鼎順勢滾進旁邊的泥坑裡,拔出腰間的一把短銃。
“老子是流氓,又不是大俠。跟你講什麼江湖規矩?”
他雙手握槍,瞄準那個還在雨中瘋狂揮劍的紅色身影。
手有點抖,但眼神很狠。
“大乾排名第三的殺手,紅蜘蛛是吧?嚴嵩那老狗還真看得起我。”
“去死吧!”
“砰!”
一聲巨響,火光在雨夜中乍現。
硝煙彌漫。
女人身形猛地一頓。
她的胸口,多了一個血窟窿。鉛彈近距離轟擊,直接打穿了心肺。
“當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