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人自然會崩潰,會放棄。
景荔拉上窗簾,轉身走回吧台,拿起擱在那裡的手機。
通訊錄還停留在上次打開的位置,梁騫的名字就在最上方。
她能報警啊。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閃過。
警察能驅散這些人,至少讓今晚安靜下來。
但她也清楚,這種騷擾屬於灰色地帶。
警方通常隻會勸離,不會采取強製措施。
可警察真來了,也不過是趕人了事,頂多說幾句場麵話。
等警車一走,這些人會立刻回來。
下一次可能不是放音樂,而是潑油漆、堵鎖眼、剪電線。
報複隻會更激烈。
她也不是沒想過抄家夥衝出去拚命。
這條命本就不值幾個錢,拚了也就拚了。
她櫃子裡有根鐵棍,床下還藏了一把水果刀。
隻要拉開門衝出去,誰攔得住她?
可然後呢?
傷了人,蹲局子。
景風小院沒人守,直接就散了攤子。
客人走了,鑰匙沒人收,賬沒人管,水電物業全都斷掉。
幾年的心血,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那種久違的疲憊感從骨頭縫裡一點點滲出來。
她閉了下眼,呼吸放緩了一瞬。
黑暗中,意識似乎也跟著沉了一下。
再睜眼時,視線重新落回那枚小小的撥號鍵上。
指尖幾乎要落下去,隻差那麼一絲距離,卻又硬生生停住。
外頭震天響的音樂忽然哢一下停了。
剛才還在拍桌起哄的人瞬間沒了聲音。
整條巷子,一下子靜得可怕。
這種寂靜來得太突然,反而顯得有些不真實。
景荔又走到窗邊,腳步很輕。
她伸手輕輕掀開窗簾一條縫,目光朝外望去。
巷口路燈下,不知啥時候多了輛全黑的商務車。
瞧著跟普通公車沒啥兩樣,毫不起眼。
幾條穿黑西裝、戴白手套的人影正站在車旁,把那幫混混往車裡帶。
剛才還橫著走、喊著要拆店的那幾個,現在一個個縮著脖子,臉色煞白。
他們被依次塞進車廂,沒人敢出聲。
其中一個看起來是頭目的男人,被單獨留在車旁。
他站得筆直,雙手垂在身側,貼著耳朵打電話。
腰微微彎著,態度恭敬得很。
整個過程快得離譜,從出現到結束,不到半分鐘。
那輛車連燈都沒開,悄無聲息地滑進黑暗。
連那輛破麵包也被一個人開走了。
玻璃碴散落在水泥地上,閃著冷光。
景荔站著沒動,手指仍搭在窗框上。
心撲通撲通跳得有點亂,呼吸卻刻意放得很輕。
她盯著外麵空蕩蕩的巷口,腦子卻不受控地冒出一個人梁騫。
她心裡清楚,這事八成是他動的手。
除了他,不會有彆人。
手機輕輕震了一下。
屏幕亮了,一條短信跳了出來。
發信號碼不認識,沒有任何備注信息。
晚安。
景荔盯著那行字,心頭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不疼,卻酸得厲害。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竟讓她覺得腳下突然有了地,頭頂有了天。
她原本漂浮在空中的感覺被瞬間拉回地麵。
周圍的空氣似乎不再那麼壓抑。
她捏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泛了白。
站了很久,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念頭翻來滾去。
最後,她深吸口氣,像是拿定了主意,飛快在屏幕上敲了兩個字。
謝了。
手指點擊發送鍵的動作乾脆利落。
點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