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直播熱度爆表,轉發量破千萬。
無數觀眾記住了這個藏在老巷子裡的小院子。
還有那個站在鏡頭外始終沒露臉卻掌控全場的女老板。
從那天起,每天都有人循著導航找來,甚至有人提前一周預約座位。
整個下午,門口就沒斷過人。
早上九點剛開門,就有遊客舉著手機堵在門口。
中午十二點開始,排隊等位的人已經繞到了隔壁麵館門口。
景荔忙得團團轉,臉上一直掛著笑。
待人接物不緊不慢,不討好也不低頭。
她給客人倒酒時會報出酒名典故。
推薦菜品時不強行推銷。
麵對搭話拍照請求也從不煩躁。
有人想采訪她,被她笑著婉拒。
有人試圖打聽她和阿正的關係,她隻說朋友。
她始終保持距離。
既不讓人生疏,也不讓人靠近。
快到傍晚,最後一批湊熱鬨的客人終於走光。
夕陽斜照進院子,地麵磚縫裡的影子漸漸拉長。
桌上殘餘的酒杯還沒收,風吹動風鈴發出輕響。
她鬆了口氣,剛要伸手去掛“今日已滿”的牌子,門被推開了。
門軸轉動的聲音有點鈍,但很清晰。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一身改過版的中式短褂,料子挺括。
穿在身上利落又精神。
衣服是深青色的,袖口和領邊繡著極細的暗紋。
鼻梁上架著副細框眼鏡,鏡片反著微光。
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兩鬢略帶灰白。
他整個人像是從老畫報裡走出來的人。
他先看了門邊的老藤椅,上麵還放著一本翻了一半的書。
然後視線移到屋簷下的銅風鈴,又掃過石階縫隙裡鑽出的一小叢野草。
最後,目光穩穩地落在了吧台後的景荔身上。
“老板娘?”
他開口,聲音不高,溫溫和和的。
“您想來點啥?”
景荔手底下擦著玻璃杯,頭也沒抬。
“不喝彆的。”
那人走到吧台前,輕輕拉開一張凳子,坐了下去。
“我姓白,是看了饕餮阿正直播,特意找來的。”
景荔心裡咯噔一下,又是衝她名聲來的客人。
這種話她聽得太多,起初還會上心應付幾句,現在隻覺得疲憊。
她依舊低著頭,指尖繼續擦拭杯壁的同一個位置。
“對不住啊白先生,灶早就冷了,今天不做飯。”
她把杯子放進消毒櫃,又取出一隻新的,重複同樣的動作。
“我不吃飯。”
白先生扶了扶眼鏡,視線直勾勾盯住她身後的酒櫃。
他的目光一寸寸掃過那些積灰的瓶瓶罐罐。
最後落在角落一個褪色的標簽上。
“我就是衝你這兒的‘情緒特調’來的。阿正在鏡頭前提了一嘴,說你能用酒把人心裡的情緒給釀出來。”
景荔擦杯子的手頓了頓。
那四個字太久沒人提起,幾乎要從她的記憶裡淡去。
當初開這家小院,她確實是想為每一個有故事的人調一杯獨一份的酒。
那時候她還相信,一口酒可以喚回一段被遺忘的時光,可以安撫一場深夜的痛哭。
可後來經曆多了,被人辜負過,也看透了些人情世故。
心就一點點涼了下來。
那些裝著回憶、苦澀、歡喜的基酒和配料,早就蒙了灰,沒人碰過了。
酒窖鎖了好幾個月,鑰匙扔在抽屜最深處。
她不再聽客人講過去的事,也不再親手調配任何一種配方未記錄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