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一支唐軍沿著大路急速行進。
李清跨坐馬上,神色間流露出焦慮之色。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沿途若長龍一般行進的隊伍,心頭的煩躁感覺越發強烈,恨不得肋生雙翅,趕到射洪縣城。
數日前,他在劍州征召一軍兵馬,踏上了返回蜀州的歸途。
卻不成想,當他到達臨梓縣城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飛烏蠻攻占了銅山!
李清被這消息嚇了一跳,頓時緊張起來。
要知道,悉勃野人已兵進蜀州,劍南道局勢本就變得有些動蕩。若飛烏蠻在鬨將起來,劍南必然會發生劇變。到時候,內有飛烏蠻,外有悉勃野,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李清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命梓州刺史出兵,奪回銅山。
可是梓州而今,已兵力空虛。
此前他們奉鮮於燕之命,派出兵馬前往蜀州支援。
此時的梓州,已沒有多少可用的人手……這種情況下,李清隻能親率劍州兵馬出擊,前往銅山馳援。
可沒等他們出兵,就得到了射洪被圍困的情報。
這也讓李清頓時感到壓力又大了幾分!
他聽梓州刺史說過,前不久飛烏蠻剛襲掠了射洪縣,並且殺死了射洪縣令段簡等一眾官吏。
而今,他們卷土重來,莫非是想要攻占射洪?
如果真是如此,那問題可要變得嚴重了……劍南地區本就有許多羈縻州,多有蠻人聚居生活。如果飛烏蠻的勢頭增強,勢必會給其他蠻族造成影響。到時候,整個劍南的蠻族也跟著造反的話,所造成的破壞力,絕對是李清無法想象的結果……
所以,在攻打銅山之前,必須要先馳援射洪!
李清下令,麾下劍州軍馬加速行進。
大軍一路南下,甚至在途經鹽亭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休整,而是直接繞過鹽亭,奔射洪而來。
抵達涪水渡口的時候,天已將晚。
李清勒馬涪水河畔,沉聲問道:“咱們現在距離射洪縣城,還有多遠?”
“回稟李判官,隻要過了渡口,再有四十裡就可以看到射洪縣城。”
“既然如此,傳我命令加速渡河。
今晚子時前,務必要抵達射洪縣城,而後主動出擊,一舉將那飛烏蠻人擊潰之。”
兵貴神速!
飛烏蠻在梓州肆虐多一日,對劍南局勢的影響就會增強一分。
李清並不想和這些蠻子們過多糾纏,如果能一舉將圍困射洪的飛烏蠻擊潰,他便可以揮兵繼續南下,趁機奪回銅山,將飛烏蠻擊退。隻要奪回銅山,飛烏蠻也就難成氣候。
身為劍南道營田判官李清,對劍南道內羈縻州的蠻人自然了解。
這些蠻人,彼此間雖互有爭鬥,卻又盤根錯節,相互關聯。他們很容易會被外界影響,喜歡聚眾鬨事。所以,飛烏蠻若不能儘快平定,則劍南各蠻部都將緊隨其後。
越快平定飛烏蠻,影響就會越小。
每拖過一日,則影響力就會增加一分,到最後,演變成為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
想到這裡,李清已經下定了決心!
官軍渡河的速度很快,先鋒人馬大約四五百人已經渡過了涪水。
而河對岸,則是風平浪靜,一切都顯得很正常。
李清甩鐙下馬,走到渡口上,舉目向河對岸眺望。見又一隊兵馬登上了渡船,他這才點了點頭,邁步從渡口跳到了船上,準備隨大軍一同渡河。那渡船緩緩從渡口駛出,朝著河對岸行去。李清站在船頭,可以感受到湍急的河水從上遊洶湧奔騰。
“水恁地湍急?”
“回稟判官老爺,而今正是涪水汛期,前些日子雨水多,所以這河水也就變得湍急不少。不過判官老爺不必擔心,這河水雖然湍急,卻礙不得大事,很快就會靠岸。”
船夫笑著向李清解釋,也使得李清的心情,放輕鬆許多。
就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了兩聲清脆的鷹唳。
李清抬起頭,舉目向半空中看去,就見一隻神駿的雄鷹,在天空中盤旋著,自由翱翔。
這隻鷹,怎看去恁眼熟?
李清開始並未在意,可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一絲不妥。
那隻鷹真的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且,這並非劍南道常見的灰隼,也不是那種稀罕的矛隼……雄鷹在半空中翱翔盤旋,不時發出唳叫聲,似乎是在傳遞著什麼信息。這也讓李清,感到了奇怪。
雄鷹在空中盤旋片刻後,從河水上遊的方向,出現了兩隻灰隼。
這兩隻灰隼的形體巨大,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凶猛的飛禽。它們朝著那隻雄鷹鳴叫,似乎是在警告它,讓它離開它們的地盤。不過,雄鷹卻不理睬,依舊盤旋半空。
“是……那司刑寺司直李易的鷹?”
李清突然間發出一聲輕呼,想起了那隻雄鷹的來曆。
同時,他也留意到,那兩隻灰隼不像是野生灰隼,似乎是被什麼人馴養過似地。
飛烏蠻?
李清想起來,那飛烏蠻最擅長馴鷹。
而灰隼是從河上遊而來,難道說……
那隻雄鷹,並非偶然出現在這裡,而是在向他們報警!
李清激靈靈一個寒顫,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想到了一種不太美妙的可能,於是連忙對船夫吼道:“船家,快點加速,快點加速渡河,咱們馬上要靠岸。”
話音未落,從涪水上遊方向傳來了一陣奇特的呼喊聲。
那呼喊聲好像是鷹唳,聲音極為響亮,連成了一片。
從涪水上遊的河灣裡,衝出數以百計的筏子。每隻筏子上有四五個人,衣裝奇特。
每隻筏子,有兩人操控。
其他三人則手持刀矛和火把,嘬口發出一聲聲如同鷹唳般的吼叫聲。
他們沿著河道,速度飛快。
竹筏在河麵劃出一道道水痕,激起一蓬蓬水花,向正在渡河的官軍渡船飛快逼近。
與此同時,河對岸也變得燈火通明。
無數身穿獸皮,頭戴鷹翎的蠻人從黑暗中撲出,嚎叫著向站在岸邊的官軍發起了攻擊。
官軍渡河之後,便就地休整。
畢竟一路急行軍下來,他們也感到非常疲憊。
在他們看來,這裡是朝廷的治下,就算是有盜匪,也不敢輕易來犯,故而沒有任何防備。
而蠻人出現的非常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