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八點半,萬象文創。
“顧哥!顧哥!你火了!”
實習生小林抱著電腦,一路小跑衝過來,差點被地毯絆一跤。
顧言朝剛把咖啡插上電,一臉茫然:“火了?我電腦又燒了?”
“不是電腦!”小林把屏幕懟到他麵前,“是你!”
屏幕上,是一條熱度正往上竄的微博——
【#燕京古戲台驚現“情緒藍”#】
配圖是同樂古戲台的飛簷,在晨光裡,那一抹石青若隱若現。
文案寫著:
【據網友爆料,這抹顏色是萬象文創的一位設計師調出來的。看一眼,會莫名覺得“心輕了一點”。有博主做了小實驗:讓十個社畜連續三天路過這裡,結果——八個人說,加班沒那麼想死了。】
下麵一堆評論:
【“求色值!我要刷滿我工位的牆!”】
【“資本家:你說得對,那我們把加班樓外牆全刷這個顏色。”】
【“樓上彆罵了,再罵我要哭了。”】
【“說真的,昨天路過看了一眼,本來想提離職,突然覺得——再苟一個月也行。”】
“你看你看!”小林激動得眼睛發亮,“這就是你那天調的那個石青!有人說——這是‘打工人的情緒急救色’!”
顧言朝盯著那條評論,嘴角抽了抽:“我這是……被當成抗抑鬱塗料了?”
“這可是甲方夢寐以求的效果啊!”小林說,“有傳播度,有話題,還有情緒價值!”
“情緒價值?”顧言朝苦笑,“那他們知道,這顏色是從敦煌借來的嗎?”
“誰管啊。”小林擺手,“大家隻需要知道——看一眼,心情會變好。”
他突然壓低聲音:“顧哥,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學了什麼玄學設計?”
“我學的是——”顧言朝想了想,“下班後玄學。”
“下班……後玄學?”小林沒聽懂,但莫名覺得很厲害,“那你以後下班彆回家了,在公司樓下擺攤,我第一個排隊。”
“那你先把第33稿改完。”顧言朝淡淡道。
“……當我沒說。”
九點整,項目組例會。
會議室裡氣氛明顯比前幾天輕鬆,連周明都罕見地提前到了,還主動跟顧言朝點頭:“顧老師,這次的效果,超出預期。”
“微博、小紅書、抖音,到處都在轉我們的古戲台。”他把平板放到桌上,“昨天單日打卡人數,比上個月整月都多。”
“文旅局那邊,已經把這當成‘城市更新情緒試點’。”
“董事會那邊——”他頓了頓,“同意保留戲台,並且追加一筆預算,做完整改造。”
“也就是說——”江嶼總結,“我們暫時,不用跟推土機搶時間了。”
蘇清淺合上筆記本:“好。”
“顧言朝,你把古戲台的完整改造方案,在下周之前整理出來。”
“包括空間規劃、視覺係統、IP延展,還有——”
“和敦煌的聯動。”
“敦煌?”周明一愣,“我們要和敦煌合作?”
“博物館那邊很感興趣。”江嶼說,“他們想做一個‘色彩聯動計劃’——把敦煌的一些經典色彩,用數字化方式,‘借’到城市裡的不同節點。”
“古戲台,就是第一個試點。”
“如果效果好——”他看向顧言朝,“後麵可能會有更多城市節點,來找你借色。”
“借色?”周明抓住了關鍵詞,“這個說法不錯,很有傳播點。”
“那我們可以做一個slogan——”他眼睛一亮,“比如:‘城市,向文明長河借一抹顏色’。”
顧言朝心裡一動:“這個……”
“有點太準了。”
“什麼?”周明沒聽明白。
“沒什麼。”顧言朝笑了笑,“我覺得挺好。”
會議散場時,蘇清淺叫住了他:“顧言朝,你留一下。”
其他人陸續離開,會議室隻剩他們兩個。
“你最近——”蘇清淺盯著他,“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顧言朝下意識挺直。
“你以前改到第10稿就開始罵街。”蘇清淺淡淡道,“現在改到第33稿,還能跟甲方談笑風生。”
“這不是成長,是——”
“像是在另一個地方,已經打過一場更累的仗了。”
顧言朝心裡一緊:“我……”
“隻是最近睡得還行。”
“是嗎?”蘇清淺挑眉,“那你眼下的黑眼圈,是畫上去的?”
“……化妝失誤。”
“顧言朝。”蘇清淺放下筆,語氣認真起來,“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半夜不睡,在夢裡‘加班’?”
“還是——”
“在幫什麼人,做什麼事?”
她盯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被她從簡曆堆裡挑出來的眼睛,曾經寫滿“社畜認命”,現在卻多了一點她看不懂的光。
“你最近說的話,”她緩緩道,“越來越不像一個普通設計師。”
“‘讓人願意抬頭’。”
“‘給城市一點輕’。”
“‘幫文明長河做色彩治療’。”
“這些話——”
“更像是從某個,看著曆史很久很久的人口裡說出來的。”
顧言朝握緊了手裡的筆:“蘇總,你——”
“在懷疑我?”
“我在擔心你。”蘇清淺說,“你知道,古戲台那條微博下麵,有人怎麼說你嗎?”
“怎麼說?”
“說你是——”她頓了頓,“‘給城市補魂的人’。”
“你知道‘補魂’這兩個字,在某些圈子裡,意味著什麼嗎?”
顧言朝心裡一沉。
“意味著——”蘇清淺盯著他,“你已經被人盯上了。”
“不是普通網友,是——”
“那些,也在盯著‘文明異常’的人。”
顧言朝沉默了幾秒:“你知道文淵閣?”
蘇清淺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你果然——”
“跟他們有關。”
兩人對視,空氣像被按了暫停鍵。
半晌,蘇清淺先開口:“你放心,我不是來抓你的。”
“我隻是——”
“想知道,你到底卷進了什麼局裡。”
“我怕有一天,你突然消失了,隻留下一個第34稿沒改完。”
顧言朝被她後半句逗笑了:“我要是消失,也會先把第34稿發你郵箱。”
“那你先回答我。”蘇清淺說,“文淵閣,到底是什麼?”
“你知道多少?”顧言朝反問。
“比你想象的多一點。”蘇清淺說,“我爺爺,以前在一個很奇怪的單位工作。”
“奇怪到——”
“連單位名字,都不能在飯桌上提。”
“他退休後,有一次喝醉了,跟我提過兩個詞。”
“一個是‘文明長河’。”
“一個是‘執棋人’。”
“他說——”
“這世上,有些人,看起來是普通人。”
“但下班後,他們在下一盤,沒人看得到的棋。”
“那盤棋,決定的是——”
“這個文明,會不會在某個夜裡,突然斷了魂。”
顧言朝:“……”
“你爺爺……”他艱難地問,“是做什麼的?”
“檔案上寫的是——‘文博係統技術顧問’。”蘇清淺說,“但我知道,那隻是個殼。”
“他真正做的事,他從來不說。”
“直到他去世前一年,他給了我一個U盤。”
“裡麵,隻有一個文件夾。”
“名字叫——”
“【若有一日,你遇到執棋人】。”
顧言朝愣住:“裡麵是什麼?”
“一段加密視頻。”蘇清淺說,“還有一句話。”
“什麼話?”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能讓城市“抬頭”的人——’”
“‘幫他一把。’”
“因為——”
“‘這世上,願意為彆人抬頭的人,太少了。’”
會議室裡,安靜得隻能聽見空調的嗡嗡聲。
“所以——”顧言朝看著她,“你懷疑,我就是那個‘執棋人’?”
“我不確定。”蘇清淺說,“但你最近做的事——”
“天青牆,石青飛簷,讓那條小巷、那座戲台,在一夜之間,多了點‘魂’。”
“這和我爺爺說的——‘讓文明不斷魂’,太像了。”
“我不關心你是不是文淵閣的人。”
“我隻關心——”
“你會不會,把自己搭進去。”
顧言朝沉默了很久。
“蘇總。”他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
“你爺爺,可能也是那盤棋裡的人?”
蘇清淺的手指,輕輕抖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文淵閣不隻是一個機構。”顧言朝說,“它更像一個——接力棒。”
“從一個時代,傳到另一個時代。”
“從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
“你爺爺可能——”
“曾經,也在下班後,為這座城市,落過幾枚棋子。”
蘇清淺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所以——”
“你現在,是在接他的班?”
“也許。”顧言朝笑了笑,“隻是我現在,還在試用期。”
“沒有合同,沒有五險一金。”
“隻有一枚青子。”
“還有——”
“一堆沒改完的稿。”
蘇清淺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一下:“那——”
“從今天起,你的加班費,我給你算雙倍。”
“蘇總,你這是——”顧言朝愣住。
“給執棋人,發一點現實工資。”她淡淡道,“我爺爺沒做到的,我來補上。”
“你幫文明長河加班,我幫你在現實裡,多買幾杯咖啡。”
“算是——”
“蘇家兩代人,對這盤棋的一點心意。”
顧言朝心裡一暖:“那我——”
“謝謝蘇總。”
“彆謝我。”蘇清淺說,“你要是真有一天把自己搭進去,我就把你從棋盤裡拽回來,讓你改第100稿。”
“……那我還是好好活著吧。”
下午三點,顧言朝剛把古戲台完整改造方案的第一版框架搭好,葉挽星發來消息——
【葉挽星:有空嗎?】
【來頂樓天台。】
【有新情況。】
顧言朝看了一眼時間,給蘇清淺發了條消息:【蘇總,我去樓頂抽個煙(不抽,透氣)。】
【蘇清淺:去吧。彆跳。】
【顧言朝:……我是去透氣,不是去飛升。】
頂樓風很大,葉挽星靠著欄杆,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文淵閣剛剛截獲了一條——”她頓了頓,“很奇怪的信號。”
“什麼信號?”顧言朝走過去。
“不是電磁波。”葉挽星說,“是文明長河裡的‘異常波動’。”
她把平板遞給他。
屏幕上,是一條波動曲線,大部分時間平穩,卻在最近幾天,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凹陷”。
“這是——”顧言朝皺眉。
“情緒線。”葉挽星說,“準確地說,是‘集體疲憊線’。”
“正常情況下,這條線會有起伏,但不會出現這種——斷崖式的塌陷。”
“你看這裡。”她指著曲線的一個點,“就在你給古戲台畫上石青的第二天。”
“城市整體的‘疲憊指數’,短暫下降了一點。”
“這是好事。”
“但——”
“緊接著,又出現了一個更深的凹陷。”
“像是有人,故意在另一邊,按下了一個‘加重’的按鈕。”
顧言朝心裡一沉:“你是說——”
“有人在跟我對著乾?”
“還不確定。”葉挽星說,“但可以確定的是——”
“文明長河裡,出現了一個新的‘異常源’。”
“它在做的事,和你相反。”
“你在給城市‘減負’,它在給城市‘加壓’。”
“你在借色,讓人心輕一點。”
“它在——”
“借‘情緒’,讓人心更重一點。”
顧言朝想到了什麼:“你們查到它在哪了嗎?”
“大致範圍有。”葉挽星說,“在城西的一片老舊寫字樓區。”
“那裡集中了很多外包公司、小工作室,還有——”
“一堆被KPI壓得喘不過氣的打工人。”
“最近,那邊的離職率、失眠率、心理谘詢預約量,都異常升高。”
“有人在論壇發帖說——”
“‘走進那片樓,就像走進了一個不會醒的加班噩夢。’”
顧言朝皺眉:“這聽起來——”
“很像有人,在那片樓裡,布了一個‘情緒局’。”
“對。”葉挽星說,“而且,這個局的‘棋子’,不是顏色,不是器物,而是——”
“故事。”
“故事?”
“文淵閣監測到,那片樓裡,最近流傳著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永遠做不完的項目’的故事。”
“據說,有一個項目組,在那棟樓裡,做一個永遠改不完的方案。”
“他們從第1稿,改到第100稿,再改到第1000稿。”
“每改完一稿,甲方就會說——”
“‘還差一點。’”
“‘再改一版。’”
“直到有一天,項目組的人,一個接一個消失。”
“有人說,他們被項目吞噬了。”
“有人說,他們變成了——”
“寫字樓裡的‘加班鬼’。”
“誰要是在晚上十點後,還留在那棟樓裡加班,就會聽見——”
“有人在背後,輕聲問一句:‘第1001稿,改好了嗎?’”
顧言朝:“……”
“這故事——”他嘴角抽了抽,“也太針對我們這行了。”
“問題是——”葉挽星說,“這個故事,正在變成一種‘情緒模板’。”
“越來越多的人,在那片樓裡,開始做同樣的夢。”
“夢見自己在改一稿永遠改不完的方案。”
“夢見甲方永遠說——‘再改一版’。”
“久而久之——”
“他們的現實和夢境,開始混在一起。”
“他們分不清,自己是在加班,還是在被‘項目’吞噬。”
顧言朝握緊了拳頭:“這就是——”
“那個異常源在做的事?”
“很有可能。”葉挽星說,“它在用一個‘故事’,給那片樓裡的人,集體催眠。”
“讓他們相信——”
“加班是永恒的,項目是無底洞,人生是一個不會停的第N稿。”
“當足夠多的人相信這一點——”
“這種情緒,就會沉澱進文明長河。”
“變成一種——”
“‘集體絕望’。”
“這對文明來說,是一種慢性毒藥。”
顧言朝想到了那條“疲憊線”的凹陷:“那——”
“我們要怎麼做?”
“你要去,把那個故事‘改寫’。”葉挽星說,“就像你用顏色,改寫了小巷和戲台的情緒。”
“這一次,你要用另一種故事,去覆蓋那個‘永遠改不完的方案’的故事。”
“給那片樓裡的人,一個——‘可以結束’的結局。”
顧言朝沉默了幾秒:“我要怎麼做?”
“入夢。”葉挽星說,“但這次,不是去文明長河的過去。”
“而是——”
“去那片樓裡,那些人的‘集體夢’。”
“在那個夢裡,找到那個‘永遠改不完的項目’。”
“然後——”
“幫他們,改出最後一稿。”
“讓那個故事,有一個真正的‘完’。”
“這樣——”
“那個異常源,就失去了情緒支撐。”
“它的局,就破了。”
顧言朝苦笑:“所以——”
“我要在彆人的夢裡,幫他們改第1001稿?”
“對。”葉挽星說,“而且——”
“這次,你沒有甲方。”
“隻有你自己,決定——”
“什麼時候,算‘完’。”
晚上十點,城西,舊寫字樓區。
這一片樓,像是被城市遺忘的角落。
外牆的瓷磚掉了一半,露出裡麵的水泥,空調外機在牆上歪歪扭扭地掛著,發出嗡嗡的噪音。
顧言朝站在一棟寫著“創想大廈”的樓下,抬頭看。
樓裡很多窗戶還亮著燈,燈光慘白,像一隻隻疲憊的眼睛。
“就是這裡。”葉挽星站在他旁邊,“文淵閣監測到,異常源的核心,就在這棟樓的18層。”
“一個已經廢棄的項目組辦公室。”
“據說,那個‘永遠改不完的項目’,就是在那裡開始的。”
顧言朝握緊手裡的青子:“那——”
“我們上去?”
“你上去。”葉挽星說,“我在樓下接應。”
“接應?”顧言朝挑眉,“你要在樓下給我喊‘加油’?”
“我要在樓下,用設備穩住你的精神錨點。”葉挽星說,“你這次入夢的對象,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他們的夢,會互相纏繞,像一團亂麻。”
“你很容易迷失在裡麵。”
“所以,我會在現實中,每隔一段時間,給你發一個‘錨點信號’。”
“你聽到這個信號,就知道——”
“該回來了。”
“信號是什麼?”顧言朝問。
“你手機的提示音。”葉挽星說,“我會給你發一條短信。”
“內容是——”
“【第1001稿,通過。】”
顧言朝:“……”
“你這是在玩我?”
“你可以當成是——”葉挽星說,“給你一個‘真正的甲方’。”
“一個,會說‘通過’的甲方。”
顧言朝沉默了一下,笑了:“那——”
“我上去了。”
晚上十點半,創想大廈18層。
走廊裡的燈壞了一半,隻剩下幾盞昏黃的燈,在天花板上晃悠。
空氣裡,有一股陳舊的灰塵味,還有——
隱隱約約的鍵盤聲。
“有人?”顧言朝皺眉。
他順著走廊往前走,來到儘頭的一間辦公室門口。
門上貼著一張已經泛黃的紙——
【星辰互娛項目三組】
下麵,是一行小字:
【項目名稱:《永恒紀元》】
【當前版本:V999.9】
“……”顧言朝嘴角抽了抽,“這名字,聽著就不像會結束。”
門虛掩著,他輕輕一推。
辦公室裡一片狼藉。
桌上堆滿了外賣盒、空咖啡罐、打印出來的方案稿。
牆上貼滿了便利貼,上麵寫著:
【第32稿:甲方說“差點意思”】
【第100稿:甲方說“再改一版”】
【第500稿:甲方說“我們要回歸初心”】
【第999稿:甲方說“要不,我們再試一次第1稿的方向?”】
電腦屏幕還亮著,上麵是一個打開的文檔——
【《永恒紀元》第1000稿——最終版?】
“最終版後麵還加個問號……”顧言朝吐槽,“這項目組,已經被甲方折磨到失去自信了。”
他走到主位前,看到桌上放著一張合影。
一群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舉著牌子,上麵寫著:“項目上線,我們就辭職!”
照片的角落裡,有一行小字:
【拍攝時間:三年前】
“三年……”顧言朝喃喃,“他們還在嗎?”
“大部分不在了。”長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離職,有人轉行,有人——”
“徹底消失了。”
“消失?”顧言朝皺眉。
“在文明長河裡,他們的‘人生線’,在某個節點,突然斷了。”長河說,“就像——”
“被什麼東西,從時間上擦掉了。”
“這就是那個異常源乾的?”
“很有可能。”長河說,“它在用這個項目,當‘餌’。”
“吸引那些疲憊的人,讓他們把自己的‘人生線’,纏在這個永遠改不完的方案上。”
“久而久之——”
“他們就不再是‘人’,而是——”
“項目的一部分。”
“這個項目,就成了一個——”
“吞噬人生的黑洞。”
顧言朝握緊拳頭:“那——”
“我要怎麼幫他們?”
“入夢。”長河說,“進入他們的集體夢。”
“在那個夢裡,這個項目,還在繼續。”
“你要做的,是——”
“找到那個‘甲方’。”
“然後,替他們,改出最後一稿。”
“讓這個項目,真正結束。”
“甲方?”顧言朝一愣,“在夢裡?”
“對。”長河說,“在他們的集體夢裡,甲方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它沒有臉,沒有聲音,隻有一句永遠不變的話——”
“‘再改一版。’”
“你要做的,是——”
“給這個影子,一個臉。”
“給這句話,一個——‘不’。”
顧言朝沉默了幾秒:“好。”
“文明長河——”
“以青子為引。”
“入夢——集體加班夢。”
顧言朝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坐在一張熟悉的桌子前。
熟悉到——讓他想辭職的那種熟悉。
四壁慘白,電腦屏幕發著冷光。
桌上堆滿了方案稿,牆上貼滿了便利貼:
【第1稿】
【第2稿】
【第3稿】
……
【第999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