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麗雅把手裡的碗狠狠砸向地麵。
瓷片碎裂迸濺,滿地撒的都是米飯。
趙樹芬一時沒鬨明白這是哪兒來的聲響。
當白麗珍顫巍巍喊出“媽”時,她依然給出了又一聲歎氣。
緊接著,迎接她的是,又一聲脆裂的炸響。
這一次,她的神經猛然被抽緊,意識到這是有人在造反。
過了幾秒,仿佛要試探對方的底線,那幽怨的歎息,竟然又響起:
“唉…”
“啪嚓!”
第三隻碗緊隨其後,粉身碎骨,聲音比前兩次更決絕。
趙樹芬被第三隻碗的碎裂聲,驚得從炕上跳下來,劈裡啪啦衝到堂屋,
望著一地的瓷片和散落的飯粒,氣急敗壞,
“死丫頭,你瘋啦!你摔碗給誰看?誰讓你這麼糟踐……”
話沒說完,她就被閨女的眼神鎮住了。
白麗雅捏著第四隻碗,直直地逼視著趙樹芬。
那眼裡沒有她期待的愧疚和妥協,也沒有對抗的激憤,
隻有徹骨的冰冷、嘲諷和決絕。
空氣凝固了,隻剩下趙樹芬粗重的呼吸。
無聲的威脅,在沉默中放大。
在白麗雅沉默的逼視下,趙樹芬的氣勢像春天的雪堆,一點一點矮下去。
一股真正的恐慌攫住了她。
那個曾經能輕易拿捏的大女兒,她好像……再也控製不住了。
抵不住恐懼和沉默的重量,趙樹芬神情一垮,避開了白麗雅的目光,
一聲不吭地拿起筷子,低著頭,小口小口地扒拉著碗裡的飯。
白麗雅這才緩緩放下手裡的第四隻碗。
碗底與木桌碰觸,發出“篤”的一聲輕響。
【懲戒值+1】
轉眼就到了考試的日子。
這一天,白麗雅起了個大早,輕手輕腳地檢查了準考證、鋼筆、墨水,
還有那幾張特意裁好的、邊緣被妹妹用指甲刮得平整的草紙。
所有東西裝進那個爸爸使用過的舊軍挎裡。
去公社考試,不能讓趙樹芬知道。
儘管沒有叮囑過妹妹,妹妹卻心意相通,與姐姐默契地保守著秘密。
“姐,你一定能考上!”
白麗珍一邊偷眼看東屋的動靜,一邊小聲卻堅定地說。
白麗雅摸摸妹妹的頭,沒說什麼,推門走進了微涼的晨霧裡。
她心裡沒有太多忐忑,反而有種即將踏入戰場的沉靜。
趕到公社時,天色已經大亮。
考場設在公社大院後麵那座兼做倉庫和會議室的舊禮堂。
禮堂外牆的紅磚有些已經風化剝落,但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
牆上掛著兩條鮮紅的橫幅,寫著醒目的標語,
左側那條長些,
“紮根農村,教書育人,奮勇爭先,服務社員!”
右側那條短些,字體更粗:“嚴肅考風考紀,公平公正招考!”
漿洗過的紅布被拉得繃直,在晨風裡微微抖動。
禮堂內部比外麵看著更寬敞些,但陳設很簡單。
擺滿了從公社各個辦公室臨時湊來的桌椅。
桌子高矮不一,椅子樣式各異,但都被擦得乾乾淨淨。
空氣裡有股淡淡的、混合了灰塵、舊木頭和粉筆灰的氣味。
已經有不少考生到了,各自找位置坐下。
有的還在最後翻看筆記,有的緊張地搓著手。
也有的像白麗雅一樣,安靜地打量著周圍。
白麗雅的位置很靠後,在倒數第二排。
坐下後,她目光緩緩移動,掃視全場。
沒有看到苟德鳳。
她仔細辨認著幾個看起來年紀、身形與苟德鳳相仿的女生,但都不是。
這在她意料之中,卻讓她心底的弦繃得更緊。
按照她從國營飯店牆外“聽”來的計劃,
劉招男是亂石砬子村一個老實人家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