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竹窗的縫隙,落在林瀾臉上。他幾乎是彈坐起來的,太陽穴傳來陣陣抽痛,像是有根錐子在緩緩攪動腦髓。這是精神力嚴重透支的後遺症。“果然,‘編譯’對‘算力’的要求太高了。”林瀾揉了揉眉心,靠在冰冷的土牆上緩了足足一盞茶時間,暈眩感才稍微退去。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張焦邊卷曲的“火彈符v2.0”。符紙上的暗紅色符文已經徹底黯淡,失去了昨夜那瞬間的微弱靈光,摸上去也隻是比普通紙張稍硬稍糙些。但它確實成功了——哪怕隻是一瞬。“載體太差,能量源低劣,導致結構極不穩定,儲能幾乎為零。”林瀾仔細檢查著符籙,在心裡快速評估,“激發它,需要外部注入一個微小的‘啟動能量脈衝’,還要祈禱這脆弱的符文結構在能量流過時不會當場崩解。”這張符,更像一個概念驗證模型,而非實用武器。
但它的意義重大。它證明了林瀾的“編譯”思路可行,證明了沒有靈根,他依然能以另一種方式調用這個世界的“規則接口”。“接下來需要解決的問題:第一,提升‘算力’,也就是增強神魂,否則什麼都編譯不了。第二,找到更好的‘編譯輸出’方式,用手指蘸‘墨水’寫符效率太低,且無法用於實戰。第三,獲取穩定的能量源和優質載體。”林瀾將符籙仔細收好,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刺激著皮膚,讓他精神稍振。
提升神魂,在修仙界有兩條主流途徑:一是修為境界提升帶動神魂自然增長;二是修煉專門的神魂功法或服用滋養神魂的丹藥靈物。第一條路林瀾暫時走不通,他無法按部就班修煉。第二條路……“需要貢獻點,或者靈石。”林瀾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和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衣服。
玄天宗外門弟子,每月可領取五塊下品靈石和十個基礎貢獻點,用於兌換基礎物資或聽課資格。這點資源,對有誌於修煉的弟子來說杯水車薪,大部分人都需要完成宗門任務來賺取額外收入。林瀾之前的貢獻點,全都換成了藏書閣的閱讀權限和那堆基礎典籍。靈石則被他小心攢著,一共攢了十七塊下品靈石,這是他全部的家當。
“《蘊神丹方》,兌換需五十貢獻點或二十下品靈石。主材‘寧神草’、‘清心花’可在後山外圍采集,但需‘采藥許可’,申請需十個貢獻點。輔材和煉丹本身,要麼自己學,要麼請人出手,都需要成本。”林瀾在心裡快速盤算,“走煉丹自給自足的路,前期投入太大,時間也耗不起。”他需要一條更快捷、更符合他現狀的路徑。
“或許……可以從‘優化’現有事物入手。”林瀾眼神微動。他走出竹屋,朝外門弟子最常去的幾個地方走去——傳功堂外的公示欄、任務堂、還有低階弟子自發形成的簡陋交易區。
傳功堂外的公示欄上,貼滿了各種告示。有內門師兄師姐發布尋找特定材料的任務,有宗門頒布的常規事務,也有一些弟子間的私下求助。林瀾的目光快速掃過,最終停留在角落一張泛黃的紙張上:
【長期收購】
收購對象:完好的一階下品‘清風符’、‘淨塵符’、‘明光符’。
收購價:清風符、淨塵符,每張一塊下品靈石。明光符,每張一塊下品靈石又五十碎靈。
要求:靈力充沛,激發穩定,符籙品相完好。
發布人:雜務處,陳管事。
備注:量大可議。
這是宗門雜務處發布的常規收購任務,用於補充日常消耗。清風符用於清潔通風,淨塵符用於打掃,明光符用於照明,都是需求量很大的低階符籙。一塊下品靈石一張,對於能穩定繪製這些符籙的弟子來說,利潤微薄,但勝在穩定。通常隻有那些在製符上天賦有限、靠量取勝的弟子,或者急需靈石的新手才會接。
林瀾記下了這個信息,轉身走向任務堂。任務堂內人頭攢動,吵吵嚷嚷。巨大的玉壁上滾動著無數任務信息,從“照看靈田一畝(十日,獎勵貢獻點五)”到“協助獵殺一階妖獸‘鐵皮野豬’(需煉氣三層以上,獎勵貢獻點三十,下品靈石五塊)”,琳琅滿目。林瀾擠在人群中,仰頭看了半晌,目光最終鎖定在幾個報酬極低、但要求也極簡單的日常任務上:
【采集】後山外圍‘露螢草’十株。
報酬:貢獻點一。
備注:露螢草夜間葉片微光,易於辨認,無毒,常見於潮濕背陰處。無危險性。
【清潔】打掃講法堂偏殿三間。
報酬:貢獻點二。
備注:需徹底清潔,不得損壞任何物品。
這類任務,貢獻點獎勵極少,通常隻有最底層、修為難以寸進的弟子才會接。但它們不需要戰鬥,不要求修為,正適合現在的林瀾。他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采集露螢草”和“清潔講法堂偏殿”兩個任務。身份玉牌在任務玉壁特定區域一晃,任務信息便錄入其中,並開始計時。
“今天就先做這兩個。貢獻點雖少,但積少成多。”林瀾握了握玉牌,走出任務堂。他沒有立刻去後山,而是先回了趟自己的竹屋,帶上一個破舊的竹簍和一把小藥鋤——這是前任屋主留下的。
後山範圍極大,外圍區域對凡人來說仍算險峻,但對修士,哪怕是煉氣一二層的弟子,隻要小心些便無大礙。林瀾沿著熟悉的樵夫小徑向上,他的目標很明確:那些陽光難以直射、腐葉堆積、濕度較高的山穀窪地。露螢草並不難找,尤其是在白天,它的葉片呈現出一種獨特的灰藍色,與周圍雜草略有區彆。林瀾小心地避開可能有毒蟲蟄伏的角落,動作麻利地連根挖起一株株露螢草,抖掉泥土,放入竹簍。
他看似專注采集,實則心神始終留有一絲警惕,觀察著周圍環境,也在默默“解析”眼中所見的一切。樹木的脈絡,在他眼中是輸送水分和養分的“微型管路係統”,其結構蘊含某種高效的流體力學原理。岩石的紋理,是億萬年地質應力作用下的“數據記錄”。甚至一隻甲蟲振翅飛過,翅膀扇動的頻率和角度,都暗合空氣動力學的最優解。這個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在無聲地“闡述”著底層規則的運行方式。林瀾像一塊乾燥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這些信息,與他意識深處的“宇宙模型”相互印證、補充。
“這個世界的‘物理常數’,與地球有微妙差異……重力常數略大,光速似乎稍慢,普朗克常數也有偏差……但基本的數學規律、邏輯框架,驚人的一致。”林瀾一邊采藥,一邊在心底默默修正著模型的參數,“就像同一套源代碼,編譯到了不同的硬件平台上,產生了兼容性調整。”這讓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科學方法論”在此界依然有效,隻是需要針對“本地化參數”進行適配。
不到兩個時辰,十株品相完好的露螢草便已采齊。林瀾沒有貪多,背起竹簍下山。他必須預留足夠的時間和體力去完成清潔任務。回宗門交了采集任務,身份玉牌裡多了可憐的一點貢獻點。林瀾毫不停留,直奔講法堂。
講法堂偏殿平日少有人至,主要用於存放一些陳舊的蒲團、香爐和低級教具。殿內積了厚厚一層灰,角落甚至有蛛網。林瀾挽起袖子,開始乾活。他沒有抱怨,反而將這次清潔視為一次“實地考察”——觀察宗門建築的布局、材料,感受空氣中沉澱的、極淡的講法餘韻(微弱規則擾動),甚至從那些被淘汰的破損教具上,看到早期低階弟子練習術法留下的、粗糙的“規則調用”痕跡。這些細節,都是拚湊這個世界“規則圖景”的碎片。
當他擦洗到第三間偏殿的供桌時,手指無意中觸碰到桌腿背麵一處凹凸不平的刻痕。林瀾俯身細看,發現那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似乎是很多年前某個頑皮弟子用銳器刻下的:“道法自然,符法亦然。趙清河,煉氣二層,玄天曆三千七百四十二年秋。”字跡潦草,沒什麼特彆。但林瀾的目光,卻停留在“符法亦然”四個字上。
他腦海中,昨夜編譯“火彈符”的整個過程快速回放。那不僅僅是在繪製符文,更是在用自身精神力量,引導能量,構建一個臨時性的、具有特定功能的“規則結構”。“道法自然……指的是修行要順應天地法則,理解規則,利用規則。”林瀾心中有所明悟,“而‘符法亦然’,是不是說,繪製符籙,同樣不是機械地複製筆畫,而是要理解符文所代表的‘規則片段’,用自身靈力和意念,去‘模擬’或‘溝通’那一片段?”
如果是這樣,那麼製符的關鍵,除了靈力(能量)和符文(代碼),還有製符者的“理解”和“意念”——也就是對相應規則的“認知深度”和“調用意圖”。林瀾缺乏靈力,但他擁有超越此界常識的“規則認知”(科學模型)。他昨夜的成功,或許不僅僅是“編譯”的功勞,也因為他從數學和物理層麵,“理解”了那個簡化符文所要實現的“功能本質”。
“如果我對規則的理解足夠深,哪怕沒有靈力,是否能通過更純粹的‘意念引導’或‘規則共鳴’,來實現類似的效果?甚至……繞過符紙、靈墨這些載體?”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但這需要更強大的“算力”和更精深的“知識”。目前隻是遙不可及的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