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如漿,死死裹著“迷霧丘陵”的每一寸土地。林瀾和蘇晚晴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那感覺就像蒙著眼在巨大的漿糊池裡遊泳,還得提防腳下隨時可能出現的“蝕骨陰風”縫——雖然這玩意兒八成是林瀾瞎編出來唬人(主要是唬自己)的。
蘇晚晴緊緊跟著,手裡的木棍戳地戳得都快冒火星子了,小聲嘀咕:“林師兄,咱這都走了快兩個時辰了,除了霧還是霧,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那霧晶怕不是都讓霧給吃了?”
林瀾沒吭聲,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他眉心那“星點”突突直跳,不是預警,更像是一種……被什麼東西持續“蹭網”的膈應感。自從他用那半生不熟的“菌語電報”瞎試探之後,身後那“吊靴鬼”的隱匿手段就變了。不再是完美融入環境,而是時不時故意漏出一絲陰寒的“能量尾跡”,像釣魚一樣,在他“模型”的掃描邊緣晃悠。
這不是追殺,這是調戲!或者說是某種……考核?
又翻過一個坡度能累死驢的土丘,前方霧氣稍微薄了點,露出一小片相對平坦的窪地。窪地中央,歪歪斜斜插著半截黑不溜秋的石碑,造型跟之前水潭邊那截有點像,但更破,上麵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看著就跟長了滿臉絡腮胡似的。
“歇會兒,看看這碑。”林瀾停下腳步,看似隨意地走向石碑,實則全身肌肉都繃緊了,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蛛網,悄咪咪地以石碑為中心撒了出去。
蘇晚晴也湊過來,用木棍戳了戳石碑上的苔蘚:“這碑……有啥好看的?秘境裡的爛石頭可真多。”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半截石碑上的苔蘚,毫無征兆地,如同活了過來一般,瘋狂生長、扭動!墨綠色的苔絲如同無數細小的觸手,閃電般纏向近在咫尺的蘇晚晴的腳踝!
“小心!”林瀾反應極快,一把抓住蘇晚晴的後領往後猛拽,同時另一隻手並指如刀,帶著微弱的精神力鋒刃,斬向那些苔蘚觸手。
噗嗤!苔蘚應聲而斷,斷裂處滲出暗綠色的汁液,散發出一股腐朽的腥氣。但更多的苔蘚從石碑上湧出,如同綠色的潮水,向兩人蔓延而來,速度奇快!
“媽呀!石頭成精了!”蘇晚晴嚇得花容失色,藤鞭下意識抽出,掃飛一片苔蘚。
林瀾眼神一凜,這絕不是自然現象!苔蘚的攻擊帶著明確的指向性和靈力波動,是法術!有人操控!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埋伏!對方終於忍不住了!
他想也不想,扣在手中的最後一張“瞬亂符”就要激發,目標直指石碑後方感知中最不自然的能量凝聚點!
然而,就在符籙將發未發的瞬間,一個沙啞、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如同直接在兩人耳邊響起:
“嘖嘖,反應不錯,小子。不過,對老人家留下的‘清苔陣’用‘瞬亂符’,好比用大炮打蚊子,浪費不說,還容易把蚊子窩捅穿,引出更麻煩的東西哦。”
聲音響起的刹那,那些瘋狂蠕動的苔蘚觸手,如同被按了暫停鍵,猛地僵住,然後迅速縮回石碑表麵,變回普通苔蘚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瀾動作頓住,符籙引而不發,目光銳利如刀,射向石碑側後方約三丈外的一處空氣。在那裡,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個戴著寬大鬥笠、穿著灰色陳舊衣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虛無中一步踏出。
鬥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下巴的輪廓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多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對方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泄露,就像一塊會走路的石頭,但那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卻讓林瀾和蘇晚晴瞬間汗毛倒豎!
高手!絕對是遠超煉氣期的存在!很可能是築基,甚至更高!
蘇晚晴嚇得差點跳起來,藤鞭橫在胸前,聲音發顫:“你、你是誰?!”
鬥笠人沒理她,鬥笠微微轉向林瀾的方向,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玩味:“小子,你那半吊子的‘古靈文’跟誰學的?發音歪到姥姥家了,要不是某家耳朵好使,還以為你在念驅蟲咒呢。”
林瀾心中巨震!古靈文?對方竟然聽懂了他瞎編的“菌語電報”,還指出了發音問題?!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散去指尖的符籙靈力,但精神依舊高度戒備,沉聲道:“晚輩胡亂嘗試,讓前輩見笑了。不知前輩一路跟隨,有何指教?”
“指教?”鬥笠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指教談不上。就是覺得你小子有點意思。無靈根,卻能在外門混得風生水起;神魂沾染了‘玄冥鎮魂印’的汙穢,非但沒變成傻子,反而愈發凝練;更稀奇的是,你似乎……能‘看’到一些尋常修士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規則運轉的‘脈絡’?甚至還想嘗試與之‘溝通’?”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敲在林瀾心上!對方對他的底細,竟然了解得如此之深!連“玄冥鎮魂印”和他在嘗試解析秘境規則都知道!
“前輩究竟是誰?天律司的人?”林瀾握緊了拳,體內微薄的精神力暗自調動,準備拚命。對方知道的太多了,是友是敵,瞬息萬變。
“天律司?嗬……”鬥笠人語氣帶著一絲不屑,“那群死腦筋的木頭樁子,可沒某家這麼清閒,跑來逗你一個小娃娃玩。”
他頓了頓,鬥笠下那兩點冰冷的微光似乎掃了林瀾一眼:“彆緊張,小子。某家若想對你不利,你剛才靠近這‘碑界’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具被吸乾靈氣的苔蘚肥料了。”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那半截石碑:“這‘清苔陣’,雖是某家隨手布下,用來標記地盤、清理雜魚的,但也不是你一個煉氣期的小家夥能輕易破開的。你剛才想用‘瞬亂符’擾亂陣法節點,思路是對的,可惜,找錯了‘接口’,用錯了‘協議’。”
接口?協議?林瀾瞳孔微縮。對方用的詞彙,怎麼如此……接近他的“模型”思維?
“看來你注意到了。”鬥笠人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沙啞一笑,“不用瞎猜。某家不是你的同類,隻是活得久了點,見過的東西多了點,對這片‘試驗場’的‘底層代碼’……稍微熟悉那麼一點點。”
試驗場?底層代碼?林瀾心中的謎團更大了。這秘境,果然不是天然形成的!
“前輩的意思是……”林瀾試探著問。
“意思就是,你小子是個‘異數’,一個不該存在,卻偏偏存在的‘BUG’。”鬥笠人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而某家嘛,算是這個‘試驗場’的……嗯,半個‘維護員’?或者用你能理解的話說,一個對‘BUG’有點好奇的‘管理員’。”
他向前走了兩步,距離拉近,那股無形的壓迫感更強了。“本來隻想遠遠看看,你這‘BUG’能折騰出什麼花樣。沒想到,你不僅沒被秘境裡的‘殺毒程序’(比如那頭變異鱷魚)清理掉,反而似乎……在利用‘係統漏洞’給自己謀福利?甚至還想嘗試和‘係統’對話?”
鬥笠人摸了摸下巴,似乎覺得很有趣:“所以,某家改變主意了。與其等你瞎搞胡搞,觸發更高級彆的‘清理機製’,把這片區域搞得一團糟,不如……咱們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