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敗退的殘部如同驚弓之鳥,倉皇奔逃。
馬蹄踏碎了冬日的凍土,旌旗倒曳,盔甲上凝結著血與霜。
潰散的士卒丟盔棄甲,有些人連手中的兵刃都握不住,隻顧埋頭逃命。
“快!快!城門還沒關!”
一名校尉喊道。
長安城的輪廓若隱若現,夜幕城牆上的火把連成一條顫抖的光帶。
城門前早已亂作一團。
敗退的士兵、傷員、失散的馬匹擠成一堆,城門校尉站在箭樓上大聲嗬斥,命令士卒整頓秩序,卻收效甚微。
每個人都隻想快點鑽進這巨大的城池,躲進厚重的城牆之後。
“開門,開門啊!”
有人用槍杆敲打著包鐵的木門。
直到最後一撥敗軍湧入了長安城,沉重的城門在身後緩緩閉合,發出沉悶的巨響。
皇宮。
炭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大殿的寒意。
李歸仁此刻正站著大殿中央。
下麵跪著七八名將領,個個低頭不語,有人臉上帶傷,有人鎧甲不全,有人的額頭上裹著滲血的繃帶,整個人微微發抖。
“都回來了?”
李歸仁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無人應答。
“我問,都回來了嗎?”
他轉過身,目光如刀掃過眾人。
有將士硬著頭皮答道。
“回大帥,能回來的...都回來了。”
“能回來的?”
李歸仁冷笑一聲。
“出發時五萬精銳,現在還剩多少?兩萬?三萬?”
他忽然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椅子,地圖、令箭、筆墨散落一地。
“五萬對兩萬?
優勢在我啊!”
眾將頭垂得更低,幾乎貼到地麵。
李歸仁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們的阻擊人員,前去增援的將士,滿打滿算不到兩萬。
我們是五萬!五萬!”
他猛地拔出佩劍,一劍劈斷了身旁的桌角。
“你們告訴我,怎麼輸的?怎麼就能輸得如此狼狽!”
大殿死寂,隻有炭火偶爾爆出的劈啪聲。
高尚咬了咬牙,伏地道。
“大帥息怒,..此戰本已勝券在握,我們識破了郭子儀的誘敵之計,將計就計,分兵兩路夾擊唐軍。
按計劃,本該將他們全部消滅。”
“本該?”
李歸仁打斷他,劍尖指向殿外。
“那現在呢?嗯?”
“是末將失察。”
另一名將領抬起頭,臉上有一道新鮮的刀疤。
“沒想到李嗣業的騎兵來得那麼快,我們的步兵方陣正在圍攻唐軍,側翼完全暴露...”
“騎兵衝垮了側翼。”
“他們剩下的陌刀隊隨後壓上,我們的陣型就亂了。”
李歸仁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傷亡多少?”
高尚答道。
“陣亡一萬二,重傷無法再戰者約五千,輕傷...輕傷不計,合計折損約兩萬人。”
“唐軍呢?”
“據探子回報,唐軍傷亡也在萬人以上,尤其是李嗣業的騎兵,衝擊我軍側翼時損失不小。”
李歸仁沉默了,良久,他收劍入鞘,走回主帥位坐下。
“好了,都起來吧。”
眾將麵麵相覷,遲疑著站起身。
“事已至此,責怪你們也無用,唐軍雖然贏了這一陣,但也元氣大傷。
長安城高池深,糧草充足,隻要我們固守待援...”
他站起身,走到帳中懸掛的地圖前。
“我們洛陽還有八萬兵馬,吐蕃那邊也已聯絡妥當,隻要東西兩京在手,這天下還是我們的。”
“大帥英明!”
眾將齊聲道。
李歸仁擺擺手。
“筆墨,本帥親自執筆,寫兩封信。
一封送往洛陽,請安將軍速派援軍,另一封用密文,送往吐蕃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