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們,時機已到。”
“末將領命!”
“其餘人等,整頓殘部,清點糧草軍械,加固城防。
唐軍不日必來攻城,我們要讓他們知道,長安城,不是那麼容易拿回去的。”
眾將魚貫而出後,李歸仁獨自坐在大殿。
炭火漸弱,他卻沒有喚人添加。
他拿起案上一塊兵符,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
這塊兵符曾隨他攻下洛陽,殺進潼關,如今卻要用來固守長安了。
“郭子儀,李光弼。”
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神色複雜。
帳外,天色漸亮。
與此同時,唐軍大營。
李蒼坐在木凳上,軍醫正在為他處理傷口。
鎧甲已經卸下,堆在一旁,上麵布滿了刀箭留下的痕跡,內襯的戰袍被小心剪開,露出左肩和右肋的兩處傷。
“校尉忍一忍。”
老軍醫說著,將搗碎的草藥敷在傷口上。
李蒼咬緊牙關,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好在盔甲夠結實。”
軍醫一邊包紮一邊說著。
“這處箭傷若是再偏半寸,就傷到肺了,這處刀傷也險,差點就砍到骨頭。”
李蒼勉強笑了笑。
“福大命大。”
確實是命大。
這一戰的慘烈,遠超他此前經曆的任何一次戰鬥。
他原本以為,自己來自千年之後,帶著對這段曆史的粗淺了解和對冷兵器戰爭的現代理解,總能在這亂世中遊刃有餘。
郭子儀的圍點打援之計,他也曾研究過,認為憑借地形優勢和三千陌刀隊外加五千將士,以一敵三並非不可能。
然而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
叛軍不是蠢貨,李歸仁等人更非庸才。
對方將計就計,反設埋伏,若非叔父的騎兵奇跡般及時趕到,恐怕此刻他們已經潰敗。
將傷口處理好,軍醫收拾藥箱離開後,李蒼緩緩站起身,走到帳邊。
掀開帳簾一角,營中景象映入眼簾,傷兵營裡躺滿了人,醫官和輔兵穿梭其間。
遠處,士兵們正在修補破損的盾牌和甲胄,更遠處,炊煙嫋嫋升起。
走出傷兵營時,夕陽已經西斜。
李蒼沒有回自己的營帳,而是走向營外的小山丘。
站上山丘,可以望見昨日戰場的方向,隻是那裡現在應該已經安靜了,隻剩下屍體和殘破的旗幟。
“蒼兒。”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李蒼回頭,是李嗣業,他的叔父。
“叔父。”
李蒼行禮。
李嗣業走到他身邊,同樣望向戰場方向。
“怎麼弄感覺難受?”
“嗯。”
“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送走兄弟,但每次都一樣難受。”
李嗣業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就是戰爭,我們穿上這身鎧甲,拿起刀槍,就要有這個覺悟。
今天送走他們,明天可能送走我,或者你。”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李嗣業忽然問道。
“對了,你的傷怎麼樣?”
“皮肉傷,不礙事。”
“那就好。”
李嗣業從懷中掏出一塊烤餅,掰了一半遞給李蒼。
“郭帥可能要見你。”
李蒼接過餅,愣了一下。
“見我?我一個小小的校尉...”
“你這一戰的表現,有人報上去了。”
“陌刀隊側翼突擊時,是你帶人穩住了陣腳,郭帥賞罰分明,該賞的不會漏。”
李蒼苦笑一聲。
“陣腳是穩住了,但人沒救回來幾個。”
“儘力了就是儘力了。”
“對了,夜裡不要亂跑。雖然戰場已經打掃過,但可能有叛軍的散兵遊勇。”
“知道了。”
李嗣業又叮囑幾句,便下山回營,李蒼獨自站在山丘上,直到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