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江北跟著調查組的車子離開工地的那一刻,蔣明月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她站在原地,望著車子消失在山路儘頭,指尖冰涼,耳邊還回響著工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趙立群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沉聲道:“明月,彆慌,江北行得正坐得端,一定不會有事的。”
蔣明月勉強點了點頭,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麻。她太清楚陳可為的手段,也知道官場之上,誣告陷害往往防不勝防,哪怕最後能洗清冤屈,也難免會惹一身腥。她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第一個撥通了母親張慧蘭的電話。
電話剛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張慧蘭溫和的聲音傳來:“明月啊,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是不是江北那邊有什麼事?”
蔣明月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強忍著哽咽,把工地上發生的事、陳可為的誣告、黃江北被省紀委調查組帶走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媽,江北他是被冤枉的!他就是為了守住高鐵的質量關,才得罪了陳可為,陳可為這是報複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張慧蘭輕輕的歎息聲,語氣卻依舊沉穩:“明月,你先彆著急。江北這孩子的為人,我和你爸都清楚,他心裡裝的都是百姓,從來不會做那些歪門邪道的事。陳可為要搞鬼,就讓他搞,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媽,調查組都把人帶走了……”蔣明月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怕……”
“彆怕。”張慧蘭打斷她的話,語氣裡透著一股篤定,“你爸在省裡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這種誣告的把戲,經不起查的。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慌神,是穩住辰州的局麵,看好工地的質量,等江北回來。你是縣委辦副主任,這個時候更要沉得住氣。”
掛了母親的電話,蔣明月稍稍定了定神,又立刻撥通了父親蔣長河的電話。
蔣長河此時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看到來電顯示是女兒,隨手接了起來:“明月,有事?”
“爸!”蔣明月吸了吸鼻子,把事情的原委又說了一遍,末了急切地問道,“爸,您能不能想想辦法?江北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電話那頭的蔣長河沉默了幾秒,沒有立刻說話。蔣明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父親說出“無能為力”之類的話。
就在這時,蔣長河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曆經風浪的從容與鎮定:“明月,你記住一句話——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陳可為這是急了眼,才出此下策。”
蔣明月一愣,沒明白父親的意思。
蔣長河輕笑一聲,繼續說道:“他以為捏造點證據,就能把江北拉下水?太天真了。高鐵項目是省重點工程,省裡盯著的人多了去了,黃江北在工地的所作所為,工人看在眼裡,百姓記在心裡,不是他陳可為幾句謊話就能抹黑的。”
“那……那江北會不會受委屈?”蔣明月還是不放心。
“委屈難免會有,但也是曆練。”蔣長河的聲音沉了幾分,“你轉告他,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踏踏實實配合調查,把事情說清楚就行。至於其他的,不用他操心,天塌不下來。”
蔣長河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你,明月,你現在是縣委辦副主任,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不能亂。你得利用崗位的便利,協調好各部門,把工地的質量標準守住,把項目的進度穩住,替江北看好這個攤子。等他回來,要讓他看到一個穩穩當當的辰州南站施工現場。”
“我知道了,爸。”蔣明月的聲音終於平靜下來,心裡的慌亂和恐懼,被父親的一番話驅散了大半。
掛了電話,蔣明月深吸一口氣,擦乾臉上的淚水,轉身看向趙立群。她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慌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光芒。
“趙總工,”蔣明月的聲音清亮而沉穩,“通知下去,立刻召開施工隊全體會議,重申質量標準。另外,把黃縣長之前要求的整改記錄、驗收報告,全部整理歸檔,隨時準備接受調查組的核查。還有,我現在就回縣委辦,協調發改委、住建局的同誌,把項目的各項手續再梳理一遍,不能給人留下任何挑刺的把柄。”
趙立群看著眼前的蔣明月,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重重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夕陽的餘暉穿透雲層,灑在辰州南站的工地上。蔣明月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坐進駕駛座的那一刻,她又望了一眼遠處連綿的金華山。雲霧寺的方向,翠竹在晚風裡輕輕搖曳。
她握緊方向盤,心裡默默念著父親的那句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這場風波,她和黃江北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