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話音落下的瞬間,本就微弱的氣息,肉眼可見地又萎靡了一截。
身形晃了晃,似乎連站立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那強撐著的外殼,也即將破碎。
真正的脆弱與代價,此刻毫無遮掩地攤開在所有人麵前。
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天才,不是那個理想狂熱的殉道者,也不是那個被可能性分身拯救的幸運兒。
隻是一個重傷瀕危、計劃徹底破產、等待著最終判決的……凡人。
下一刻,星期日動了。
他強忍著劇痛與虛弱,天環碎片隨著動作發出細微的鳴響,試圖靠近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將他帶離這片審判之地。
他的指尖還未觸及逸塵的衣角——
一道比陰影更迅捷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切入了兩人之間。
冰冷的劍鋒,穩穩地抵住了星期日的咽喉,迫使他僵在原地。
是刃。
他猩紅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支離劍緊貼皮膚,再進一分便可見血。
星期日沒有試圖反抗,甚至沒有去看頸邊的劍。他的目光掠過刃的肩膀,望向神色各異的眾人。
“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是我利用了家族的力量,是我暗中推動了計劃,是我用【秩序】的殘響影響、蠱惑了逸塵先生。”
“他隻是被我的偏執所利用。請先帶他去治療。所有的罪責,一切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行了。”
黑塔的聲音打破了他營造的悲情氛圍,她雙手抱胸,居高臨下般審視著星期日。
“彆在這裡演苦情戲了,星期日先生。”
“以你的實力……還想控製他?”
她的目光轉向逸塵,又轉回星期日臉上,嗤笑一聲:
“彆開玩笑了。能讓他走到這一步的,從來隻有他自己心裡那頭名為理想的怪物。你那點同病相憐的共鳴和助力,充其量……不過是給他遞了把更順手的刀。”
她不再看臉色蒼白的星期日,轉而將視線投向一旁沉默操作著的螺絲咕姆。
“螺絲,他怎麼樣?”
螺絲咕姆正在用納米機器人修複逸塵。
聽到黑塔的問話,他微微抬首。
“生命體征已穩定,能量衰竭速度減緩。創傷正在被有序修複,納米單元已清除大部分外來乾擾與概念侵蝕殘留。”
“隻是力竭與意識層麵的深層過載,不會有事。”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說到底,逸塵先生……也是曾短暫觸及神性的存在。
他的生命形態與韌性與常理不同,隻要核心意識未散,這樣的創傷……還不足以構成真正的意外。”
隨著他的話語,眾人能明顯看到逸塵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之前那種仿佛要消散的透明感已經褪去,呼吸也漸漸變得悠長平穩。
那致命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精密的銀色網絡一層層覆蓋、修複。
危險,似乎暫時解除了。
但圍繞著他的、更加複雜的困境與抉擇,才剛剛開始。
“所以,”
逸塵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依然虛弱,但眼神已經恢複了些許清明,帶著一種聽天由命的平靜,
“我會得到什麼懲罰?”
這個問題讓眾人再次陷入短暫的沉寂。
憤怒與後怕尚未完全平息,但理智也在回籠。
他確實策劃了一場足以震動星海的危機,但初衷……那令人頭疼的初衷,竟真是為了消除世間的苦難。
更關鍵的是,最終阻止了這場災難、將那個早產神性胚胎解決掉的,恰恰是來自其他可能性的逸塵們。
懲罰?
如何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