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劃過屏幕的瞬間,通訊接通。
半透明的光幕在逸塵麵前展開,知更鳥的身影清晰地呈現其中。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逸塵的臉——蒼白、疲憊,眼神深處帶著未散儘的茫然,額發微亂地貼在皮膚上,那副強撐的從容外殼早已粉碎,露出底下罕見的、近乎脆弱的真實模樣。
知更鳥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唇角輕輕向上彎起。
“逸塵先生,怎麼……又有些像從前那樣了。”
像從前哪樣?
像那個在卡斯彆林亞特廢墟中,第一次抱起奄奄一息的幼鳥,眼中帶著未加掩飾的悲傷與溫柔的少年。
像那個在無數個戰火暫歇的夜晚,獨自望著星空,背影顯得異常孤獨的巡海遊俠。
不是那個談笑間攪動風雲的天才俱樂部成員,也不是那個偏執瘋狂的理想國締造者。
隻是一個……也會受傷,也會迷茫,也會把自己逼到絕境的人。
逸塵被她這句話說得一時語塞,準備好的、千頭萬緒的道歉和解釋都堵在了喉嚨裡。
“這……”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避開了她過於透徹的目光,聲音乾澀地擠出最直接的一句:
“對不起,知更鳥。”
“我把星期日拖下水了。”
知更鳥靜靜地聽他說完,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輕輕搖了搖頭。
“逸塵先生,請不要這樣說。”
“哥哥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被輕易拖下水的人。”
“他選擇的路,無論旁人看來如何,都是他自己內心深處反複權衡、最終堅信不疑的。就像……我選擇用我的歌聲去阻止他,而不是盲目地跟隨或哀求一樣。這是我們各自的覺悟與選擇。”
她的話語,輕輕撥開了逸塵心頭一部分自責。
“至於逸塵先生你,”
知更鳥的語氣重新變得輕快了一些。
“我想,經過這一次……我或許,更了解你了。”
光幕中的她,微微歪了歪頭。
“那個會為了拯救而跋涉星海的你,那個會為了理想而賭上一切的你,那個即使偏執瘋狂,內心深處卻依然……柔軟得不行的你。”
“在我看來,這樣的逸塵先生……魅力更大了哦。”
這出乎意料的、毫無保留的認可,像一道微弱卻溫暖的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逸塵冰冷而混亂的心湖。
他猛地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光幕中笑容清澈的知更鳥,喉嚨再次哽住。
“……知更鳥。”
“多謝你……這麼善解人意。”
“不是善解人意,”
知更鳥搖搖頭,笑容加深。
“隻是……實話實說。”
她稍稍收斂了笑容,一抹揮之不去的惆悵,終於從她完美掩飾的表情下悄然滲出,帶著一絲令人心碎的坦誠。
“不過,喜歡的人,和哥哥一起站到了我的對麵,甚至差點成為需要全力以赴去阻止的敵人什麼的……”
她頓了頓,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果然,還是很讓人傷心啊。”
這句話很輕,卻比任何激烈的指責都更讓他無所遁形。
“對不起……”
逸塵的聲音更低,除了重複的道歉,他發現自己貧乏得找不到任何足以彌補的詞彙。
沒等這沉重的愧疚徹底彌漫開,知更鳥便自己驅散了那點陰雲。
“所以,逸塵先生,打算怎麼補償我呢?”
這突如其來的索賠,讓逸塵愣了一下。
沒有任何猶豫。
“知更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