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上前小心扶著,送老夫人回內室歇息。
南茉獨自抱著個酒壺,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石階上,望著天邊殘月出神。
齊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個酒壺,一言不發地在她身邊坐下。
兩人沒什麼話,隻是偶爾抬手,讓酒瓶與酒壺輕輕碰一下,發出“叮”的輕響,而後各自仰頭飲下一口,任由酒液的辛辣漫過喉嚨,卻驅不散心頭那片沉沉的滯澀。
夜色漸深,院中的蟲鳴低低切切,襯得這片刻的沉默愈發綿長。
南茉心裡的難過,是任何人都無法幫忙分擔的。
接下來的幾日,老夫人的狀態時好時壞,大多時候都昏昏沉沉地睡著,偶爾醒來,也隻是短暫地睜睜眼,拉著南茉說上幾句話,便又倦怠地睡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氣若遊絲,有時還會認錯人,將陳剛認成自己的兒子白鬆,拉著他絮絮叨叨地交代些家裡的瑣事,仿佛要把身後事一一安頓妥當。
每次醒來,她都要確認陳剛、南茉、閆鳳英這些親近的人是否都在身邊,挨個兒叮囑幾句,或是問些無關緊要的話,直到把每個人都“安頓”一遍,才像是放下心來,又沉沉睡去。
齊玉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上好藥材全都拿了出來,調配後給老夫人用上,卻也隻能稍稍延緩她身子衰敗的速度,終究無力回天。
南茉心疼祖母被困在屋內憋悶,便從空間裡取出一張輪椅,每日推著老夫人在城裡慢慢轉悠。
有時還會去城郊,讓她吹吹曠野的風,感受著新鮮空氣裡泥土與草木的氣息。
或許是藥物起了些作用,又或許是能時常到外麵走動,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許多,這幾日吃的飯食,也比前些日子多了些。
隻是她依舊不大認人,總把陳剛錯認成自己的兒子白鬆,將齊玉當作大孫子。
唯獨對南茉,她始終認得真切,一口一個“茉兒”,喚得清晰又親昵。
日子踏入連綿的雨季,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就沒停過。
南茉不便再推著老夫人出門,老夫人的身子便又肉眼可見地衰敗下去,一日差過一日。
忽然某天,她徹底起不了身,連嘴都難以張開了。
南茉急忙將幾位太醫全都召來,細細問診後,太醫們神色凝重地回話:“老夫人……恐怕就在這一兩日了。”
如今老夫人已咽不下任何飯食,隻能勉強喂進些許米湯。
南茉從空間裡取出營養液,也不過是吊著最後一口氣。
齊玉站在南茉身後,看著她緊握著老夫人枯手的背影,聲音壓得極低:“南茉,讓祖母安心去吧。”
南茉停了老夫人的藥,也不再喂米湯和營養液。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老夫人的心跳便徹底停了。
屋內的哭聲漸漸響起,悲戚漫了開來。
隻有南茉,臉上沒有淚,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她輕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獨自坐在廊下,望著外麵瓢潑的大雨,一動不動。
雨勢又急又猛,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水花,仿佛要將這世間所有的聲響都吞沒。
南茉一麵按當地的規矩請了懂喪葬禮儀的老人來主持,一麵讓人快馬加鞭去老夫人的家鄉打探墓地選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