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住了,曾立昌和譚紹光臉上的狂熱表情頓時僵住了。他們順著陳天一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猛地轉回頭看著陳天一,眼睛瞪得像銅鈴,下巴幾乎都要掉在地上。
“誰?石……石大哥?”譚紹光連聲音都變了,難以置信。
曾立昌同樣驚奇,他也是拜上帝會的早期信徒,但石達開年紀比他小,但能力卻要甩他一大條街,現在已經躋身拜上帝會的權力最高層。
“你說石兄弟是……是你舅舅?”曾立昌看向陳天一,兩人眉眼中確有幾分相似,但這小子沒有石達開那種英雄氣概,倒是多了幾分圓滑,思想活泛。
看到兩人震驚的模樣,陳天一心中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有後台真爽!”
“正是,如假包換,親舅舅!”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反倒是曾立昌、譚紹光倒是變得拘謹了些,言語、動作不似之前般隨意。
“曾大哥,還麻煩幫我去通稟一下。”陳天一朝曾立昌拱了拱手。
倒不是陳天一不想自己去,要是闖到人家營帳麵前大喊大叫說自己是石達開的親外甥。那豈不是落人家一個攀附的口舌?這曾立昌在整個拜上帝會中都是說得上話的人物,由他出麵,也省得許多麻煩事。
“天一兄弟這叫什麼事,我這就去給兄弟通報。”曾立昌沒有絲毫怠慢,擠過狂熱的人群,朝高台方向跑去。
不過盞茶時間,一個親兵便尋了過來,恭敬地對陳天一說:“陳兄弟,石大哥請你到大帳。”
在譚紹光羨慕的目光中,陳天一昂首挺胸,跟著傳令兵,向著起義軍的核心營帳走去。
陳天一有種感覺,他的人生,似乎要翻開一個嶄新的篇章了。
石達開的大帳,倒不如說是一間茅草屋更為貼切,外麵站著兩個腰掛鋼刀的親兵,戒備不算森嚴,卻體現不一樣的重要。
陳天一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經看不出來本來顏色的破爛衣服,他沒舍得扔,因為衣服內裡還縫著三百兩銀票,那可是他最後保命的手段,即便這一路來,他餓得眼冒金星,都沒敢拿出來用。他又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要將演講前的緊張吹散,終於他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
屋內沒有什麼擺設,一張僅僅容納一人的行軍床,幾隻疊得整齊的木箱,在屋內中央是一張手繪的地圖,粗糙,僅僅標注了一些重要的山峰、地形、城池。
石達開背對著陳天一,似乎在研究著什麼。
聽到聲響,石達開轉過身來,他這個身材高大的舅舅此時比台上遠遠觀望時更加英武,五官棱角分明,一雙眼睛深邃明亮,似乎能夠洞穿人心。明明比陳天一大不了幾歲,但陳天一似乎看到了一個曆經滄桑人才該有的深沉。
“舅舅!”陳天一恭恭敬敬地上前向石達開行了一個大禮。
“來了。”石達開聲音平靜,絲毫沒有親人相逢的喜悅。
“坐吧。”他指著旁邊的木箱,示意陳天一坐下。
這樣的反應,與陳天一在腦海中模擬了一萬遍的親人相見,兩眼淚汪汪,相抱號啕大哭的情形相差太遠了。
陳天一心中滿是腹誹,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箱子上。
“你不是跟你爹走了嗎?怎麼來這裡了?”
陳天一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在心底裡反複推敲的劇情和醞釀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悲憤和委屈。
“舅舅,你都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就因為你那一封信,老爺子就讓我去廣州打前站,哪承想船沉了……我這一路來可是經曆了九死一生啊……”
陳天一一邊說,眼眶裡的淚水不停地打轉,眼巴巴地看著石達開,像極了受儘了委屈的孩子想要在長輩手裡獲得一顆糖果時的表情。
最後,他話鋒一轉,撲通一下跪在了石達開麵前,熟練而又迅速地抱住了石達開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