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裡大家聚集起來,也就是煮酒論道,這是內舍的傳統,每當遇到什麼良文佳作,眾人都會聚集在一起討論,隻是這次的話題有些不同。並不是名家大儒的新作,而是蘇辛集的幾首詩。
眾人都知道,張醴齡在詩詞歌賦方麵很有造詣,一般詩詞是入不了他的眼,如今他能提起,定然是傳世之作。
眾人落座,張醴齡這才拿出幾張紙。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最後兩句最是精妙,以玲瓏骰子和相思紅豆這兩種精巧意向結合,把抽象的相思之情具象化。骰子本來是博弈植物,卻能嵌入象征相似的紅豆,再一次說明,這份情感不是浮於表麵的牽掛,而是深入骨髓、難以磨滅的眷戀。情感細膩真摯,好詩。”在座的一個青衫書生激動的手腳亂顫。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要我說,這首詞絕對是傳世之作!”
“醴齡兄,這究竟是何人所作?”
“不可說,不可說啊。”張醴齡笑著道:“喊你們來,是讓你們品鑒詩詞的,不是讓你們對作者品頭論足的。”
你就彆賣關子了,是不是你在燕京的那幾位朋友?”
內舍學子哪有往日的樣子,一個個都很激動。
在眾人的一再追問下,張醴齡道:“其實,作者並不是幾位,這四詩一詞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據說當時他是七步成詩!”
七步成詩?!
簡直是天才啊,即便是咱們內舍的那位,恐怕也難以匹敵啊。
這話,眾人隻會在心裡想想,誰也不敢亂說。
張醴齡笑著看向在場的幾位同窗:“諸位,要不是有人當時在現場,我也是萬萬不敢相信的。你們可知道,謝禦史的事情?”
“你是說彈劾閣老,被發配的那位?”
“正是此人。”張醴齡點頭。
“彆鬨,你總不能說,這詩是謝禦史寫的吧?就算是親眼所見,我也是萬萬不能相信的。”青衫書生連連擺手。
“廣為兄,當然不是他,但跟謝禦史有關。作者是謝禦史的女婿!”張醴齡越說越興奮,若是有緣一見,那真是極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母親的家就在山陰,你說的是蘇家三傻子?怎麼可能!我聽說,聖上賜婚,是很多人集體請願,蘇家二房擔心這事兒誤了前程,便把謝禦史的姑娘,推給了三房的傻子。我記得年幼時,還見過嫣兒姑娘一麵,確實是才貌雙絕,山陰縣第一美女的名號她當之無愧,隻是可惜了……”一個叫肅寧的書生滿眼惋惜的說道。
“肅寧,你那都是老黃曆了。你啊,有空還真是應該去你外公家轉轉。我要說的這位,正是蘇家三少爺,他可不是傻子,這次的縣試,他是縣案首!”張醴齡神秘兮兮的道。
“當真?”眾人紛紛看向張醴齡。
“這還能有假?我給你們說,我當時的第一反應,跟大家差不多,所以我特意找人去調查的。這一查,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他竟然才啟蒙了三四個月,就成了縣案首。”
若單純說,有人考中了縣案首,對這些內舍學子來說,不算什麼,他們隻要出手,不敢說一定能當案首,但至少可以保證是榜單前三,因為在場的人,都是早就通過了院試的青年才俊。可現在說,蘇辛集從開蒙到參加考試,隻有三四個月,那就令人震驚了。
此刻的蘇辛集並不知道,他隻是隨意的幾句詩,竟然在內舍的學子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蘇辛集躺在床踏上,心中一陣後怕,若不是剛才他機警提前注意到悟明大師的表情變化,他肯定是看到了什麼。
因為張楚菲心裡都憋著一口氣,他要砸到誰頭上。
張府。
蘇辛集等人被張楚菲帶回了家。原本蘇辛集是不想去的,但見大家都希望見見內舍學子,便點頭答應下來。
就這樣,宋文傑等人以送蘇辛集的名義,進入了張府。
蘇辛集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張管家安排的很是妥帖。這個客房的位置很特彆,旁邊就是個小書房,裡麵有不少藏書,一看就是接待貴客的地方。蘇辛集感覺好些了,便走到小書房。
張管家差人,把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張醴齡。張醴齡此刻正在跟同窗聽曲,得知有人要殺妹妹,恩人就在家裡,哪能坐得住,非得要回家看看。
蘇辛集看到書架上專門有一部分題集,不由得感歎古人也是很卷的。
“哎呦喂,小祖宗,大夫不是說了,你是氣血兩虧,這次傷了元氣,得養著。”張官家沒好氣的說道。
“張管家,您彆著急,我已經無大礙了。”蘇辛集有些不好意思。
“稍微好點可以,但你得愛惜身體啊,這個什麼大題小庫的範本,不是隨時可以做麼?有必要這麼拚?”張管家不理解,蘇辛集為何會如此執著,難道一日不讀書都不行麼?
“府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必須要多做些準備。這讀書也是門手藝,你一日不練,自己知道,兩日不練,那就是夫子知道,若是三日不練,觀眾就能看出來的。”蘇辛集必須要對自己嚴格要求:“來之前,夫子常說要想進步快,那就是還得靠自己。書房的藏品以及資料,夠我學很久了。若是因為這點小傷耽誤了,那注定會一事無成。”
前腳管家出去,後腳張楚菲就進來了。
“蘇辛集,你好點了沒?我看到廚房有鴿子湯,給你成了一碗,先喝點補補。”張楚菲終於找到了理由,其實她就是想看看蘇辛集。
“我還不太想喝,抱歉。”蘇辛集頭都沒抬。
“那我罪過就更大了。你快點康複,我也不用如此惴惴不安。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嚴厲,他若是知道,肯定不能輕饒我,你快點喝了,回頭我哥回來,你就說差不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