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石頭是這涼山村中的獵戶,今年剛滿十七歲,正是小夥子熱血青春的年齡,昨天他一大早上山打獵,直到今日傍晚方歸。
此次打獵收獲頗豐,不但獵到一隻獐子,而且還收獲幾隻鬆雞。
這鬆雞可是個稀罕物,城裡麵的達官貴人們,最是喜好這等野味,往往隨便抓到一隻,就可換得300枚銅錢。
要知道,正常家裡養的下蛋老母雞,肥碩些的也不過才區區的70枚銅錢罷了,這足足多了三倍不止。
而陳石頭的布袋裡,卻是滿滿抓了四隻,可以不換銅錢,直接換銀子了,這也是他陷阱下的好,運氣好。
以至於破天荒的,下山路過土地廟的時候,心情大好的陳石頭還幫忙清了清土地廟周圍雜亂的荒草,更是拜了拜,順手把懷裡還剩下的一個窩窩頭供奉給了土地爺。
但是,這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等到回到家之後,他第一時間聽說了劉二丫被選為今年的新娘子,要奉獻給烏將軍。
“啪嗒……”肩上扛著的獐子直接就落地上,陳石頭的表情先是吃驚,而後,狐疑、不可置信、怒氣、崩潰……
他和劉二丫乃是鄰居,從小一塊長起來的,換做讀書人的話說,這叫青梅竹馬也不過分。
原本想著,等過了年,二丫長到十四歲的時候,陳石頭就找來媒人,去她家提親。
這兩年,他經常進山打獵,順帶采摘山貨,積攢了不少本錢,按照正常的軌跡,生活馬上就能朝著美好的二人世界發展。
不料,居然莫名產生了這樣的巨大的變故。
“我……我去燒了這狗屁烏將軍的廟!”陳石頭甕聲甕氣,雙眼發紅,手中緊握柴刀,提著刀就要出門。
顯然是腦子轉不過來勁兒,憤怒到極點,到達崩潰的邊緣了。
“拉住他!”陳石頭的爹才剛從屋裡出來,眼疾手快,和他娘一起,一個拽住手臂,一個拽住大腿,死死擒住不讓他出去。
“兒呀,那烏將軍乃是本地的山神,你若對他造次,以後進山打獵,還能有你的好?”
陳父一邊拉一邊勸,他們隻是這山下老實巴交的農民,怎麼敢與神祇作對。
“爹,他要禍害二丫,他要禍害二丫啊……”劉石頭聲如泣血,渾身顫抖,眼淚不由自主地就要流出。
“兒呀,爹知道你難受,可是那烏將軍,烏將軍……哎……”
烏將軍之名,猶如一座大山,死死地壓在他們這些村民的頭上,大家縱然再不服,再唾罵,但是張村慘案之後,也都個個驚若鵪鶉,再不敢有反抗的心思。
“二丫是個好閨女,隻是她被烏將軍選了新娘子,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兒呀,這就是命啊,咱們村閨女還有,旁邊的張村、黃村也有許多,改明兒娘托媒人再給你說上幾家……”一旁,陳母也是跟著勸慰,邊勸邊跟著抹眼淚。
“我不要,我隻要二丫。”
陳石頭梗著頭,漲紅著臉,不過最終還是被死死拉住了。
這天晚上,他飯也沒有吃,把自己一個人反鎖在屋子裡,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他想過偷偷溜出去帶著二丫私奔,但是如今這個年月,沒有路引,能私奔到哪裡去?至於跑到深山,那就更不可能了,烏將軍本來就是山神,入了深山,那豈不是往虎口裡送?
就在這崩潰和不斷思索對策的過程中,夜色漸漸深了,連日疲憊,身體機能消耗嚴重,加上精神上的創傷,陳石頭終於還是熬不住,緩緩地睡去了。
他腦子裡想太多,以至於才剛剛睡下,馬上就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翻牆越院,拉起一臉不知所措的劉二丫就要跑出去,隻不過,才剛剛出了大門,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圍了上來。
隻見他們臉上都是惡狠狠的,神色說不出的陰霾,大聲質問道:“陳石頭,你帶走了劉二丫,我們全村人怎麼辦?烏將軍報複下來,豈非讓我們跟著遭殃?快撒開……撒開……”
說著,一群人五指張開成爪,神情詭異,一瞬間圍住他。
至於手裡拉著的二丫,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蹤影,等到想尋找的時候,人群卻已然如潮水般撲了上來。
“啊!”陳石頭驚恐地閉上眼,身子後撤半步,手臂不斷地揮舞,試圖阻擋這些詭異的村民。
可是揮著揮著,他隻覺手上一空,再睜開眼的時候,自己不知怎的就出現在山道旁。
陳石頭的思考能力此時並沒有什麼邏輯性,他竟然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反而是悲從心來,止不住的就是蹲在道邊的一棵大樹旁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如今的情況,那種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間,連在山中麵對虎狼都不曾有的柔弱,居然就這般拿輕易的展現出來。
“小夥子,年紀輕輕,你怎地如此痛哭,莫不是遇到了難事?”
突然,正在哭嚎之時,陳石頭麵前悠地出現一人。
隻見這人身穿棕色長袍,披著個灰色的披肩,手裡拿著個窩頭,不時地啃上兩口。隻不過,麵貌卻是有些看不清楚。
陳石頭可沒管那些,仿佛一瞬間找到了傾訴對象,馬上就把烏將軍強娶二丫的事情講了一遍。
“嗬嗬,區區一個野豬幻化的精怪,為禍一方,也敢稱作將軍,簡直不知天高地厚。”那棕色長袍的人冷笑兩聲。
“啊?野豬?”陳石頭的大腦現在是直的,隻有固化思維,不太具備靈活思考的能力。
“烏將軍可是山神啊!”
“小夥子,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既吃了你的窩頭,當幫你除此禍害,你且隨我來。”說著,那棕色長袍之人便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的窩頭?這是你的窩頭吧?”陳石頭更加不解了。
隻不過,還不等他思考,場景又是一變,這一次,二人出現一處後廚當中,隻見那棕色長袍之人丟下陳石頭,自顧自的走向案板旁,伸手一捉,居然笑嗬嗬地從案板上挑出一柄明晃晃的剔骨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