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尖剛離瓦,右腿猛地一沉,像是灌了鉛。
陳無咎沒罵娘,也沒慌,左腳狠狠一蹬,腰背繃直,整個人像塊飛出去的磚頭,抱著密探劃出一道低矮的弧線。風在耳邊呼嘯,火場的熱浪撲在臉上,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全神貫注盯著對麵那片老宅的屋脊。
落地時膝蓋一彎,順勢翻滾三圈,掌心拍地穩住身形,背上的人連晃都沒晃。
三十步,跨過去了。
他喘了口氣,不是累的,是體內那股勁兒還在鬨騰。丹田裡的封印跟抽風似的,一震接一震,殺之精粹在經脈裡亂竄,像一群沒籠頭的野馬。他剛想站直,眼角餘光掃到巷口動靜——八道黑影,從牆頭、酒肆包廂、暗門裡同步冒出來,刀已出鞘,陣型一拉,把他和密探圍得死死的。
為首那人披著夜行衣,臉蒙得嚴實,聲音冷得像井水:“奉家主之命,截殺陳氏餘孽!”
陳無咎眼皮都沒抬,一把將密探甩上肩,後退三步,靠進巷口一堵塌了半邊的殘牆後頭。磚灰簌簌往下掉,他順手摸了把牆縫裡的碎石,指節捏得發白。
這八人不是街頭混混,是四大家族的精銳死士,銀靈境起步,配合默契,走的是鎖靈八煞陣的路子。靈力交織成網,壓得他氣機不暢,連呼吸都得小心控製節奏。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的人——還昏著,鼻息微弱,但沒斷氣。這會兒要是硬衝,九成九得被砍成篩子。
“行啊,”他低聲嘀咕,“剛逃出火坑,又撞上鐵桶。”
話音未落,體內祭壇突然一燙。
不是震動,是燒。一股滾燙的殺意從丹田往上頂,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他立刻察覺——剛才一口氣乾掉七個殺手,祭壇吞得太猛,殺之精粹淤積在識海邊緣,再不釋放,自己先得炸膛。
他閉眼,不再壓製那股躁動,反而把手往胸口一按,引導精粹往頭上衝。
“來吧,”他咬牙,“彆光吃不乾活。”
刹那間,一股黑影從他背後升騰而起,越拔越高,十丈有餘,懸浮半空。巨斧橫舉,戰袍獵獵,一雙血瞳掃過全場。
八名死士動作齊齊一頓。
有人刀尖下垂,有人腳步踉蹌,最靠近虛影的那個直接跪了下去,雙手抱頭,嘴裡發出嗚咽聲,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另一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低吼聲根本不是從外麵傳來的,是直接砸進腦子裡的——千軍萬馬踏城而過,血流成河,屍山遍野,戰鼓響徹天際。
“殺……殺了我……”那人哆嗦著,刀哐當落地。
陣型瞬間崩了。
陳無咎睜眼,看見眼前景象差點笑出聲:“喲,還挺管用?”
他哪管那麼多,抓準這三息空檔,貼著牆根就躥了出去。八人還在原地發愣,有的甚至開始嘔吐,根本沒人反應過來。
他鑽進一條窄巷,腳下不停,腦子裡卻飛快過圖——前世在京城裡跑任務時踩過的每條暗道、每處排水溝,全都刻在骨子裡。現在這些玩意兒全活了。
左拐,跳過一堆爛菜筐,右轉鑽進一處塌了半邊的院牆,再往前是一條汙水溝,蓋板早就被人撬開,臭氣熏天。
他二話不說,背著人就跳了進去。
泥水濺了一臉,他抹了把,繼續貓腰前行。這條溝通向城西廢廟,平時沒人去,正好藏身。
身後傳來幾聲喊叫,夾雜著怒罵:“人呢?!”“追!往東街去了!”腳步聲亂糟糟地散開,明顯是丟了目標。
陳無咎在溝裡爬了半炷香時間,終於看到前方一道破廟輪廓。他扒開蓋板,翻身上去,把密探輕輕放在乾草堆上,自己靠著柱子坐下,大口喘氣。
鼻腔有點腥甜,伸手一抹,指尖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