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咎站在西門缺口,風把血乾在臉上的那層痂吹得發癢。他沒伸手去撓,隻是將那塊刻著“冥”字的蛇紋腰牌在掌心翻轉,隨後輕輕貼回胸前衣襟內。
趙破虜喘著粗氣跑來,靴底踏在碎石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頭兒,活的就剩一個了,肩上中了一箭,嘴還挺硬。”
“硬?”陳無咎冷笑,“人快死的時候,骨頭最軟。帶他去地牢,彆讓他睡過去。”
“可這人連站都站不穩,審也審不出個屁啊。”
“我不需要他清醒。”陳無咎抬腳就走,“我要他怕。”
地牢在鐘樓底下,原本是邊城守將關押逃兵用的,現在騰出來專門關俘虜。牆角堆著幾具蓋了草席的屍體,空氣裡一股鐵鏽混著尿臊味。那傳令卒被綁在木樁上,臉色灰白,肩膀上的箭已經拔了,但血還在滲,順著胳膊往下滴。
陳無咎緩緩蹲下,指尖輕敲對方的膝蓋骨:“你要是現在不說,等我把你扔進狼圈,那群餓了三天的畜生會一邊啃你的腸子,一邊聽你說。”
俘虜瞳孔猛地一縮。
陳無咎沒再說話,隻把手搭在他手腕上。殺神祭壇微微震顫,一絲陰冷的共鳴順著接觸點爬進體內——這人怕極了,不是怕死,是怕某個名字。
“誰教你們攻西門?”陳無咎聲音壓低,“誰給你們的刀?”
“……黑船……”俘虜嘴唇哆嗦,“三日前……靠岸……卸貨……鐵箱子……”
“誰接收的?”
“戴骨冠的人……祭旗時念咒……我們……看不清臉……”
“歸冥宗?”陳無咎追問。
俘虜突然劇烈咳嗽,一口黑血噴出來,眼神開始渙散。
陳無咎一把掐住他脖子:“最後一個詞,說了讓你痛快死。”
“……北嶺……烽燧……黑旗……每早辰時……有人來……”
話音斷在最後一口氣上。
陳無咎鬆手,屍體軟下去。他盯著那張死人臉看了兩秒,起身往外走。
“頭兒,這就完了?”趙破虜跟上來。
“完?這才剛開始。”
鐘樓二樓,北疆陳家軍將領正等著,手裡拎著一把繳獲的蠻族長刀。他把刀往桌上一放:“您看看這個,不對勁。”
陳無咎抽出刀,指尖從刀脊劃過。紋路整齊,淬火均勻,刀口泛藍光——這不是部落土爐能出的貨。
“再看這個。”將領拆開一張複合弓,從夾層掏出一片銅片,上麵刻著歪扭符文,摸上去冰得刺骨。
陳無咎接過銅片,貼在鼻尖聞了聞,有股腐香,像是燒過的紙錢混著屍油。
“陰煉符。”他冷笑,“海外邪修的手筆。”
“可蠻子哪來的本事造這種東西?他們連鐵礦都不大會挖。”
“所以不是他們造的。”陳無咎把銅片拍在桌上,“是有人送上門的。”
將領皺眉:“北海岸線前天確實有三艘黑船靠岸,斥候報了,但沒看清旗號,兩炷香就走了。”
“時間對上了。”陳無咎走到地圖前,用炭條圈出北嶺一處廢棄烽燧,“傳令卒說每天辰時有人持黑旗從這兒出發。蠻族打仗向來亂衝,哪懂什麼時辰調度?說明有人在背後指揮。”
“您的意思是……歸冥宗在給他們當軍師?”
“不止。”陳無咎拿起那枚蛇紋腰牌,“送武器、定戰術、還搞精神控製——你看這些兵打起來不要命,受傷也不退,跟瘋了一樣。這是用了傀心咒,把人腦子燒成灰,隻剩一個‘殺’字。”
將領聽得後背發涼:“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衝上去端了那烽燧?”
“不行。”陳無咎搖頭,“現在動手,他們立刻撤,線索全斷。我要的是證據,不是腦袋。”
“可朝廷那邊……”
“朝廷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捅刀。”
他把腰牌、銅片、口供記錄一字排開,閉眼凝神。殺神祭壇緩緩運轉,將這幾樣東西殘留的殺意一點點抽離出來。
起初是零星黑霧,接著凝聚成形——半個扭曲的符印,邊緣像被火燒過,中間有個倒三角眼狀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