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聲還在廣場上蕩著,陳無咎已經轉身走了。
聽到執事宣布內門召見,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隨即轉身朝內門方向走去。
腰上那顆人頭晃了兩下,血順著繩子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串小紅點。
他沒回頭,也沒理那些盯著他背影發愣的弟子。贏了就走,殺人不過頭點地,裝什麼英雄好漢。
剛拐過回廊,一個執事模樣的人迎麵快步過來,聲音壓得低:“陳無咎,宗主召見,現在就去內門大殿。”
陳無咎腳步一頓,眉梢挑了挑。
贏了外門試煉,按規矩該賞功授職,頂多是長老接見走個過場。可現在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直接叫去見宗主?
他沒問為什麼,隻點了點頭,順手把令牌往懷裡一塞,抬腳就走。
路上沒人敢攔,也沒人敢搭話。剛才那一幕誰都看見了——砍人頭、甩證據、逼供長老,乾脆利落,狠得不像個新人。
內門大殿比外門高了三階,門口立著兩尊石劍獸,眼珠是黑曜石嵌的,冷冷盯著來人。
陳無咎跨過門檻時,故意放慢了步子。
殿裡空曠,香爐飄著幾縷白煙,正中央高台上坐著一人,四十上下年紀,一身玄金長袍,袖口繡著九道劍紋——天劍宗宗主。
他站在殿中,沒立刻行禮。
宗主也不急,手指輕輕敲著扶手,目光落在他懷中露出半截的黑色令牌上。
“你手裡那東西,”宗主開口,聲音不高,卻像貼著耳根說話,“哪來的?”
陳無咎笑了下,伸手把令牌掏出來,在掌心拋了一下。
“撿的。”他說,“試煉地屍堆裡翻出來的,看著像塊廢鐵,就順手揣走了。”
話是假的。
那令牌是戊身上搜出來的,還帶著熱乎氣兒。但這種時候,越真越可疑,越假反而越像實話。
宗主眯了眯眼,沒動怒,也沒笑,隻是盯著那令牌看了三息。
然後,他忽然換了話題:“明日隨我去核心地。”
陳無咎一怔。
不是問罪,不是獎賞,也不是盤查邪教滲透的事,而是突然說要帶他去核心地?
那是宗門禁地,隻有內門親傳弟子和執法堂高層才能進。他一個剛入內門的新晉弟子,連牌子都沒換,就被點名同行?
他臉上依舊懶散,心裡卻猛地一沉。
就在宗主說出“核心地”三個字的瞬間,他左肩深處傳來一陣刺癢——不是痛,也不是冷,而是一種熟悉的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蘇醒。
殺神祭壇。
它從不對外界波動起反應,除非……感知到同類,或是極強的殺意殘留。
可現在,這震動來自宗主的方向。
更準確地說,是從宗主體內某處傳來的靈力波動,帶著一絲陰冷,像是死人身上爬出來的蛇,貼著骨頭往他經脈裡鑽。
這氣息與之前他在執行外門低級任務時遇到的一具被控製的活屍極為相似,當時那活屍目光呆滯卻力大無窮,體內靈力紊亂中夾雜著腐朽般的寒意,正是邪術寄生的典型征兆。
非敵即傀。
但他不能露怯。
“哦?”他歪了歪頭,語氣輕佻,“去曆練?還是去掃地?”
宗主終於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你不需要知道目的,隻需要跟上。”
說完,轉身就走,袍角一甩,消失在側門回廊裡。
陳無咎站在原地,沒動。
香爐裡的煙還在飄,但他已經聞不到了。
剛才那股陰冷的氣息,雖然隻閃了一瞬,卻被祭壇完整捕捉。那不是普通的靈力紊亂,更像是某種寄生類邪術留下的痕跡——就像他在邪教徒身上感受過的那種“活屍感”。
宗主……被種東西盯上了?
還是說,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宗主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令牌碎片,邊緣還沾著一點乾涸的血。
這不是普通的召見。
這是試探。
也是陷阱。
但他不能不去。
拒絕,等於承認自己有問題;逃避,等於暴露警惕心太重。唯有跟著走,才能看清對方到底想乾什麼。
他把令牌收回懷裡,轉身走出大殿。
外麵天色漸暗,暮雲壓著山頭,風吹得衣角啪啪響。
他沒回居所,也沒去找任何人,徑直拐向執法堂側閣。
那裡有塊玉簡,記錄所有內門行程安排。
他掏出自己的弟子令,在玉簡上一刷,調出空白頁。
指尖凝聚一絲靈力,一筆一劃刻下七個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