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剛吹起簷角那片落葉,陳無咎的指尖已經按在了燙金帖子上。
火漆印還是熱的,紅底雙蛇纏劍的紋路清晰得像是剛蓋上去的。他沒急著拆,反而把帖子夾進扇骨裡,輕輕一轉,扇麵嘩地展開,遮住了半張臉。
對麵站著個穿青袍的使者,袖口繡著四家族徽,雙手捧著禮盒,低著頭,姿態恭敬得近乎謙卑。
“奉四大家族議事之命,邀執法弟子共商宗門大計。”他說完這句,聲音平穩,連呼吸都沒亂。
陳無咎笑了下,扇子緩緩放下,露出一雙眼睛——不帶笑,也不帶怒,就那麼盯著對方。
“共商大計?”他慢悠悠問,“你們家主親自來了?”
“這……”使者喉結動了動,“家主事務繁忙,特派我等代為傳話。”
“哦。”陳無咎點點頭,忽然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腳落下,地麵沒響,可使者的心跳卻猛地一顫。
快得像被刀割了一下。
但就是這一瞬的波動,被陳無咎體內的祭壇抓了個正著。
殺意如蛛絲般從對方識海邊緣掠過——不是攻擊,是試探。就像貓爪子輕輕拍了拍老鼠尾巴,看它會不會跳。
結果,使者額頭立刻沁出一層細汗。
他咬牙忍著,站得筆直,可手指卻微微發抖,連帶著禮盒都晃了一下。
陳無咎看得清楚,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好家夥,裝鎮定裝到心肝打顫,還敢來當說客?
他不動聲色,體內祭壇悄然運轉,將那一縷散溢的恐懼與戰意儘數吞噬。精粹如暖流湧入靈覺,層層衝刷,原本卡在五重的瓶頸哢地裂開一道縫。
地靈境六重,成了。
他甚至沒運功,也沒閉眼,就這麼站著,境界就往上躥了一截。
這就是殺念返饋係統的妙處——彆人拚死突破,他隻要有人在他麵前撒謊、心虛、想動手又不敢動,就能白撿修為。
簡直是專治各種“嘴硬心虛”。
“你說,是來談大計的?”陳無咎又問,語氣輕鬆得像在聊晚飯吃什麼。
“是。”使者咽了口唾沫,“眼下宗門局勢動蕩,邪教餘孽未清,外敵環伺,四大家族願與執法弟子攜手,共護天劍根基。”
“挺會說話。”陳無咎嘖了一聲,“那你說說,怎麼個‘共護’法?”
“這……具體事宜,需當麵詳談。”使者終於抬頭,眼神躲閃,“隻盼執法弟子能撥冗赴約,地點已附於帖中。”
陳無咎沒接話,反而伸手,慢條斯理地從他袖口摸出一塊玉符。
溫的。
還沒用過。
他拿在手裡看了看,玉麵光滑,底下刻著個極小的“訊”字。
“你袖子裡藏這個,是打算見完我就發消息?”他笑著問。
使者臉色一變,想抽手,可陳無咎的手指已經捏住了玉符,輕輕一碾。
哢。
玉碎成粉,灑了一地。
“現在不用發了。”陳無咎把扇子往腰間一插,一手拎起禮盒,“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使者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態,趕緊低頭,“屬下失言,請恕罪。”
“你不該問的。”陳無咎搖頭,“真正聰明的人,從來不多嘴。”
他打開禮盒,裡麵是一塊玄鐵令,正麵刻著“共謀大計”四個字,背麵空無一物。
他盯著那四個字看了兩秒,忽然笑出聲。
“共謀?”他冷笑,“你們四個老狐狸抱團取暖,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他抬腳,盒子踢翻,玄鐵令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你們請我吃飯,不是為了合作。”他俯身,盯著使者的眼睛,“是為了看我有沒有怕。”
使者沉默。
陳無咎也不逼問,反而退後一步,扇子一抖,殺意無聲鋪展。
空氣中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線,從他指尖延伸出去,瞬間纏上使者的腳踝。
血色細繩,凝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