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光斜照在巷口那塊刻著“殺”字的石頭上,石麵反著暗紅的光,像是剛被人用血描過一遍。
陳無咎沒再看它一眼,抬腳就走。鞋底碾過碎石,發出短促的咯吱聲。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準。左拐第三條暗渠蓋板鬆動,右腳落地時故意加重半分力——底下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鐵鏈被扯動了一下。
地圖上的三個點,他已經全數激活。
井底鏽鏈、老槐樹根、廢殿地基,三枚以祭壇殘念煉成的符樁,此刻正靜靜蟄伏在地下,隻等一個念頭,就能炸出整片陰氣脈絡。
他摸了摸腰間的折扇,扇骨冰涼,內裡卻藏著一股躁動的熱流。那是殺意在經脈裡遊走的感覺,像刀在鞘中輕輕震顫,等的是出鞘那一瞬的血腥。
東林廢殿就在前方,門框歪斜,簷角塌了一半,門縫裡黑得不見底。
他站在門外五步遠,停住。
不是怕,是等。
巳時三刻還沒到,但他知道,對方不會準時來。這種局,誰先到場誰先心虛。四大家族的人精得很,派個使者來送死不算什麼,可家主親自露麵?那是拿命賭他會不會真敢動手。
所以他提前來了。
他要讓對方踏入的那一刻,就感覺到——這不是他們的局,是他的獵場。
風從背後吹來,帶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他知道,那是地下陰氣被符樁引動的征兆。
很好。
他閉眼一瞬,三縷殺意順著指尖滲入地麵,無聲無息地鑽進地脈。刹那間,井底鐵鏈輕震,老槐樹根裂開細縫,廢殿地基下傳來一陣細微的嗡鳴。
三樁共鳴,陣眼已鎖。
他睜開眼,嘴角微揚。
“請客的,該到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兩道腳步聲,不急不緩,踏在碎石路上,節奏整齊,顯然是並肩而來。
兩道氣息逼近,強橫、沉穩,金靈境巔峰的威壓緩緩鋪開,試圖探清殿內虛實。
陳無咎不動,手搭在扇柄上,像在等老朋友赴宴。
門開了。
兩名中年男子並肩走入,一人穿墨紫長袍,袖口繡金蛇紋,另一人著玄青勁裝,腰懸玉環刀。兩人目光如鷹,掃過廢殿每一寸角落,最後落在陳無咎身上。
“陳執法。”紫袍人開口,聲音平穩,“你來得倒早。”
“我不喜歡等人。”陳無咎淡淡道,“你們也不是第一撥來的。”
玄青男子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陳無咎忽然笑了下,“你們以為派個使者來送信,再藏兩個暗樁在房梁上,我就看不出這是個套?”
兩人臉色微變。
“我沒看出?”他搖搖頭,“我是懶得拆。”
紫袍人冷聲道:“你這是何意?今日相邀,乃為共商宗門大事,你若執迷於猜忌……”
“共商?”陳無咎打斷他,笑得更明顯,“你們四個老家夥抱團,就為了‘共商’怎麼把我踢出執法堂?”
他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腳落下,地麵沒響,可空氣中卻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擰緊了。
“你們不是要談嗎?”他聲音低了幾分,“那就——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