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血沫,陳無咎的靴底踩在最後一塊岩甲熊的殘骨上,伴隨著哢嚓一聲,腳下的地麵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
他沒回頭,肩上的刀鞘輕輕顫了下,像是聞到了什麼。
不是血腥味。
是鐵鏽混著雷焦的氣息,從北邊那座黑沉沉的邊城門樓後頭飄過來的。
他眯眼看了會兒,抬腳就走。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穩得嚇人。
荒原儘頭,一座鐵城立在山口,城牆是用整塊玄鐵澆鑄的,門樓上掛著三根青銅巨柱,呈品字形懸在半空,柱身刻滿扭曲符文,隱隱有電光在紋路裡爬。
這陣勢,攔彆人還行,想攔他?
門都沒開。
陳無咎走到離柱子三十步的地方停下,閉眼,指尖一挑。
殺意順著經脈往上頂,衝到眉心時,他猛地睜眼,瞳孔深處閃過一道黑芒。
不是靈力波動,是祭壇在響。
嗡——
低得幾乎聽不見,可他懂。就像老狗聞見肉香,尾巴自己就搖起來了。
這三根柱子,不是防外敵的,是“養”東西的。
殺念導引樁。
誰設的陣,心裡有數。拿死人怨氣當柴燒,靠殺意反哺陣法,越殺人,陣越強。尋常武者一動手,靈力外放,立馬觸發雷火反噬,炸成焦炭。
可他不一樣。
他專吃殺意。
陳無咎咧嘴一笑,把刀插進腰帶,雙手空著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走到十步內,柱子上的電蛇突然暴起,劈啪作響,像警告。
他不躲,反而抬起右手,食指緩緩點向第一根柱子的縫隙。
指尖沒碰著石頭,一絲黑氣卻鑽了進去,細得像針,順著符文往裡鑽。
柱子裡的電光忽然一頓,像是卡了殼。
下一秒,轟!
整根柱子從內部炸開,青銅碎片飛濺,落地時還在冒煙。一股灰黑色的氣從裂縫裡噴出來,還沒散開,就被陳無咎吸進鼻腔。
祭壇輕輕一震。
來了。
第二、第三根柱子聯動啟動,兩道粗如手臂的電蛇纏繞而出,空中交織成網,直劈他頭頂。
他動了。
右腳往前一滑,身子沒彎,手也沒抬,隻是殺意從七十二處竅穴同時湧出,在背後凝成一把虛影長劍。劍無形,卻割得空氣嘶啦作響。
橫掃。
沒有聲,沒有光,隻有兩聲悶爆。
兩根柱子齊根斷裂,斷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千遍。殘柱砸地,震得城門嗡嗡響。
陣破。
他拍拍手,像是撣灰,抬頭看去。
就在三根柱子原來的位置,地麵裂開一道縫,一塊石碑緩緩升起,表麵布滿裂痕,中間刻著半幅圖——一個人影持刀,身後拖著十條黑影,刀鋒所指,大地崩裂。
《殺神九式》第八式:血影滅世。
陳無咎盯著看了三息,伸手摸上碑麵。
指尖剛觸到石頭,殺意自動滲入,順著裂痕遊走。碑麵突然亮了一下,圖紋一閃而逝,卻在他腦子裡烙下了影子。
不是文字,不是口訣,是一種“感覺”。
就像你吃過辣椒,不用人教,就知道它辣。
這招,得用殺意當引子,一刀下去,要把敵人死前那一瞬間的恐懼、怨恨、不甘全抽出來,化作影子助威。殺的人越多,影子越強,到最後,一刀斬出,百鬼同伐。
他收回手,碑麵光芒熄滅,重新沉入地下。
“好東西。”他嘀咕,“就是太費命。”
正說著,背後傳來吱呀一聲。
陳家軍駐地的大門,開了條縫。
不算寬,剛夠一人通過。門縫裡黑漆漆的,像張嘴。
他沒急著進去,反而站在原地,轉了半圈,像是活動肩膀。
其實是在聽。
風從門縫裡吹出來,帶著一股陳年皮革和鐵鏽的味道。腳步聲?沒有。呼吸聲?也沒有。但他知道,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