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炸開的瞬間,陳無咎已經抬腳。
一步踏出,碎石飛濺,地麵那滴殘液剛要往牆根鑽,就被他靴底碾成無形。他沒回頭,肩頭微動,披風甩出一道弧線,遮住掌心那道泛著冷光的黑線——它還在跳,像有東西在皮下爬。
他走出駐地大門時,山巔火光已滅。
沒人來接,也沒人敢攔。他知道,這一路回宗門,不會太平。
三十裡荒原被甩在身後,天劍宗山門就在眼前。青石階上霧氣浮動,守殿弟子遠遠看見他身影,臉色一變,轉身就往大殿跑。
“又不是沒見過人走路,慌什麼。”他嘀咕一句,腳步沒停。
剛踏上第三層台階,大殿門“轟”地拉開。天劍宗宗主站在門檻內,目光直勾勾落在他懷中——那塊神隕碎片雖被衣袍蓋著,卻透出一絲極淡的黑光,像是夜裡的刀刃反光。
“你回來了。”宗主開口,聲音沉穩,可陳無咎耳朵一動,聽出尾音拖了半拍,像是有人慢了半拍在模仿。
“嗯,回來了。”他懶洋洋拱手,嘴角一揚,“您這門開得挺及時,再晚點我可就要自己進去了。”
宗主沒笑,往前走了兩步。靴底踩在青磚上,發出的聲音比平時重了一分,像是體內有什麼東西在共振。
“懷裡是什麼?”他問。
“撿的。”陳無咎答得乾脆。
“撿的?”
“對啊,路邊撿的。您說巧不巧,我還以為是塊黑煤,差點拿去燒火。”
宗主眯眼,盯著他看了三秒,忽然抬手一揮。一股靈壓掃過,直逼他胸口。陳無咎沒躲,任那股力道撞上來,隻微微晃了下身子,像被風吹歪的樹。
“你不怕?”宗主問。
“怕啥?怕您查我兜?”他聳肩,“我又沒偷您藏經閣的《yu女心經》。”
宗主眼神沒變,但袖口微微一顫。陳無咎眼角餘光掃到,那塊邪教玉符的一角正貼著他的手腕,幽光一閃一閃,跟心跳似的。
他低頭行禮,動作誇張,像戲台上的花旦。可就在彎腰的刹那,右手食指輕輕一彈,一縷殺意順著指尖滑出,貼地蔓延,直奔宗主腳邊。
殺意如針,刺入空氣。
宗主右腳猛地一抖,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他瞳孔縮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呃”,隨即恢複正常。
可陳無咎聽見了——那聲“呃”之後,還有一絲極細的回音,像是從胸腔深處另一個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看來還沒完全換人。”他在心裡說。
“你最近去了北疆?”宗主換了話題,語氣緩了些。
“嗯,散心。那邊風大,沙多,人少,適合想點事。”
“想什麼事?”
“比如,為啥有些人明明活著,說話卻像借的嗓子。”
宗主打了個寒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陳無咎這句話說完的瞬間,殺意突然收了回去。那一瞬的空虛感,像心臟停跳。
“明日隨我去核心殿。”宗主忽然說,聲音低了幾分,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去乾啥?”他歪頭。
“查一件舊事。關於……這塊碎片的來曆。”
“哦。”他點頭,“那我能帶點瓜子去嗎?聽說禁地裡挺悶的。”
宗主沒理他這茬,轉身就走。袍角翻起時,陳無咎清楚看到那塊玉符閃了三下紅光,像是在發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