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被陳配和曹參架著,腳步踉蹌,嘴裡還在含糊不清地嚷嚷:“陳配你小子……藏得夠深!要不是太女點破,老子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曹參在一旁悶聲笑:“何止你,我也以為他是沛縣的窮書生……”
蕭何的聲音清醒些,壓著嗓子勸:“小聲點!這是客棧,彆讓人聽了去。太女的安排,豈是咱們能妄議的?”
劉季梗著脖子反駁:“我哪有妄議……就是好奇!難不成太女真能未卜先知,早知道咱們能成器?”
這話一出,幾人都安靜了片刻。
陳配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諱莫如深:“太女的眼界,不是咱們能揣測的……總之,你們記著,實心辦事就夠了。”
呂雉立在陰影裡,眸色沉沉,方才心頭那點緊張,竟被這幾句醉話勾出了更深的思量。
陳配?
原來是這樣......
難怪...難怪天幕中,天下如此之大,昭聖女帝為何偏偏選中沛縣,而恰好沛縣臥虎藏龍。
忽的,呂雉想開了。
就這樣吧,去大膽的麵對。
反正無論如何,腦子裡想再多也沒有用。
人就是這樣,想來想去,猶豫來猶豫去,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勇氣還沒攢夠。
其實隻要邁出第一步,就會發現一切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
夜色如墨,鹹陽詔獄的最深處。
潮濕的黴味混著血腥味彌漫在逼仄的牢房裡,鐵鏈拖曳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趙高趴在冰冷的地麵上,破爛的囚衣早已被血汙浸透,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傷口。
那是淩遲之刑留下的痕跡,每一道都深可見骨,稍稍動彈,便是鑽心的劇痛。
意識像是被鈍刀割過般,一點點從混沌裡掙紮出來。
趙高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得隻能瞧見牢頂漏下的一縷微光。
這些日子,自從嬴清樾前些日子宣判,淩遲之刑便成了他每日的酷刑。
劊子手技藝精湛,每一刀都避開要害,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能聽見獄卒閒聊時提及的消息,提及太女推行新政、安撫民心,提及劉季蕭何等人入仕,提及大秦日漸清明的氣象。
那些字句像是淬了毒的針,一下下紮進他的心裡。
趙高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眼底翻湧著滔天的恨意與悔意。
他後悔了。
後悔的從不是結黨營私、禍亂朝綱,而是後悔當初在太女羽翼未豐時,將人徹底扼殺在東宮的宮牆之內。
若是那時便除了她,今日被鎖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日日受著剜心之痛的,又怎會是他趙高?
可惜,如今一切都是徒勞。
他往後的命運,已然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