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在朝堂之上被雷霆拿下,打入天牢,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帝都。一時間,朝野震動,各方勢力反應各異。與張文遠過往甚密者,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與其有隙者,則拍手稱快,暗中彈冠相慶;更多則是冷眼旁觀,審時度勢。戶部上下更是經曆了一場大地震,多位與張文遠關係密切的官員被停職審查,整個衙門風聲鶴戾,運作近乎癱瘓。
永王府書房內,氣氛卻並非全然樂觀。永王李璘屏退左右,隻留墨淵與心腹幕僚在場。他雖成功扳倒張文遠,初戰告捷,但臉上並無多少喜色,反而眉頭緊鎖。
“墨先生,張文遠雖已下獄,但此事恐怕遠未結束。”永王指著桌上一份剛送來的密報,沉聲道,“天牢剛傳來消息,張文遠入獄後,先是嘶聲喊冤,咒罵不休,但昨夜子時過後,卻突然變得異常安靜,不吃不喝,隻是盤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詞,狀若瘋癲。獄卒靠近,便覺陰風陣陣,心神不寧。請去的太醫也診不出所以然,隻說是急火攻心,痰迷心竅。”
墨淵目光一凝:“狀若瘋癲,念咒不休?恐怕不是急火攻心那麼簡單。這更像是……邪術反噬,或者,是某種自我封閉、等待接應的狀態。”他想到了靜心園那個祭司臨死前的血遁術和老者提到的“聖臨”。“蝕月教”手段詭異,難保沒有在核心成員身上種下什麼禁製或後手。
“王爺,”幕僚憂心道,“張文遠如此狀態,恐怕難以正常審訊。若其同黨趁機在外銷毀證據、殺人滅口,或者……啟動什麼我們未知的陰謀,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今日早朝,雖無人敢明著為張文遠說話,但大皇子一係的人,已多次旁敲側擊,質疑證據來源,暗示此案或有隱情,乃構陷之舉,意圖將水攪渾。”
永王冷哼一聲:“他們自然坐不住!張文遠每年孝敬給大哥的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如今斷了他一條財路,還惹上一身腥,豈能甘休?”他看向墨淵,“先生,當務之急,是必須儘快撬開張文遠的嘴,拿到他勾結北狄、信奉邪教的確切口供,以及同黨名單!否則,時間一長,恐生變故。”
墨淵沉吟片刻,道:“王爺,常規審訊,對心智被控的張文遠恐怕無效,反而可能逼其自儘。需用非常手段。此外,我們切不可將目光僅限於張文遠一人。‘蝕月教’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張文遠倒台,他們必然有所應對。當務之急,是雙管齊下。”
“哦?先生有何高見?”永王身體微微前傾。
“其一,對張文遠的審訊,可由在下來嘗試。”墨淵平靜道,“在下略通一些……問心之術,或可突破其心防。但需王爺安排,確保審訊過程絕對隱秘,不受乾擾。”他所謂的“問心之術”,自然是《幽冥錄》中記載的、針對神魂的秘法,雖有些凶險,但此刻也顧不得了。
永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深深看了墨淵一眼,隨即點頭:“好!此事本王來安排,今夜子時,天牢最深處的死囚牢,本王親信把守,先生可放手施為。”
“其二,”墨淵繼續道,“需立刻加強對幾個關鍵點的監控。一是‘晉豐商號’及其關聯產業,張文遠倒台,其背後資金鏈必亂,或有人急於轉移資產、切斷聯係;二是西山靜心園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據點,‘蝕月教’徒很可能正在緊急銷毀證據或撤離;三是……慈雲庵。”
“慈雲庵?”永王一愣,“先生懷疑那裡也與‘蝕月教’有關?”
“隻是直覺。”墨淵道,“慈雲庵曾出現怨魂石,靜玄師太行為亦有疑點。且‘月晦之夜’、‘魂井’等詞,總覺與陰邪之地有關。京郊之地,若論陰氣彙聚、適合行邪法之處,慈雲庵後山那片亂葬崗及廢棄祭壇,嫌疑不小。需防對方狗急跳牆,利用此地行險。”
永王神色凝重,點頭稱是:“先生思慮周詳。本王即刻加派人手,監控這幾處。尤其是慈雲庵,會派一隊精乾人手,以搜查張文遠餘孽為名,暗中監視。”
計議已定,眾人分頭行動。
是夜,子時。天牢最深處的死囚牢,陰森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絕望的氣息。張文遠披頭散發,盤坐在草席上,雙目緊閉,嘴唇無聲蠕動,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反應,周身彌漫著一股不祥的陰冷氣息。
墨淵在永王心腹侍衛的引領下,無聲無息地走入牢房。他示意侍衛退到門外守候。
牢門在身後輕輕合上。墨淵走到張文遠麵前,靜靜站立片刻,《幽冥錄》悄然運轉,靈覺如絲般探出,接觸張文遠的精神世界。頓時,一股混亂、扭曲、充滿怨毒和恐懼的意念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極其隱晦、卻堅韌異常的外來精神印記,如同一個邪惡的符咒,鎖住了張文遠的部分神智。
“果然被下了禁製。”墨淵心中了然。他並指如筆,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的幽冥之氣,緩緩點向張文遠的眉心印堂穴。這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滲透和引導,試圖繞過那邪惡禁製,接觸其被封鎖的記憶。
“嗡……”
就在墨淵指尖即將觸及的刹那,張文遠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竟是一片血紅,完全沒有焦距,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詭異地扭曲起來,一股暴戾的精神衝擊猛地撞向墨淵!
“冥頑不靈!”墨淵冷哼一聲,精神力驟然凝聚,《幽冥錄》中一篇鎮魂安神的法訣自然流轉,化作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那股衝擊抵消。同時,他指尖速度不減,穩穩點中其印堂!
“啊——!”張文遠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渾身劇烈抽搐,眼中血光暴漲,那邪惡禁製被觸動,瘋狂反撲!
墨淵感到一股陰寒刺骨、充滿墮落氣息的精神力量順著手臂反噬而來,試圖侵蝕他的神魂!他穩住心神,《幽冥錄》全力運轉,幽冥之氣如同浩瀚的夜空,將那股邪力包裹、消磨。
一時間,牢房內精神力量激烈交鋒,無聲無息,卻凶險萬分。墨淵額頭滲出細汗,但眼神依舊冷靜如冰。他不斷變換法訣,幽冥之氣如潮水般衝擊著那邪惡禁製。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隻聽“哢嚓”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那邪惡禁製終於被強行破開一個小口!張文遠眼中的血光驟然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痛苦,他張了張嘴,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破碎的詞:
“月……晦……魂井……開……聖……臨……鑰匙……在……在……”
話未說完,他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極度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什麼無比可怕的東西,隨即頭一歪,再次陷入昏迷,氣息微弱,那破開的禁製缺口也在迅速彌合。
墨淵收回手指,臉色微微發白,長舒一口氣。雖然未能得到完整信息,但關鍵詞已經到手:“月晦”、“魂井”、“聖臨”、“鑰匙”!而且,張文遠最後那極度恐懼的反應,說明“鑰匙”所在之處,或者持有“鑰匙”的人或物,極其關鍵,也極其危險!
“月晦之夜,魂井將開,聖臨需鑰匙……”墨淵喃喃自語,將這些碎片與之前的所有線索串聯。慈雲庵後山的廢棄祭壇、亂葬崗、古井……“魂井”是否就在那裡?而“鑰匙”又是什麼?是具體的物件,還是指特定的人?張文遠臨昏迷前未說完的“在……”,後麵是什麼地方?或者是什麼人?
線索更加清晰,卻也引出了更大的謎團和緊迫感。“月晦之夜”近在眼前,“蝕月教”的核心陰謀正在步步逼近!
他走出牢房,對守候的侍衛吩咐道:“好生看管,沒有王爺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隨後,他立刻趕回忘川閣,必須搶在“月晦之夜”前,找到“魂井”,弄清“鑰匙”之謎,阻止“聖臨”!
然而,當他回到忘川閣時,老趙卻帶來了一個更令人不安的消息:派去監視慈雲庵的人回報,庵內今晚異常安靜,但後山方向,子時前後,曾有短暫的、極其微弱的藍綠色光芒一閃而逝,隨即恢複死寂。而靜玄師太,今日以“閉關祈福”為由,未曾露麵。
山雨欲來風滿樓。墨淵知道,最後的較量,馬上就要開始了。對手的反撲,或許比他預想的更快、更猛烈。他必須爭分奪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