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剛衝下台階,還沒跑出幾步,就迎麵撞上了一隊宮中侍衛。
為首的,正是扶蘇。
他麵色蒼白,原本溫潤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但脊梁卻挺得筆直。
整個人透著一股決絕的悲壯。
“公……公子?”王翦愣住了。
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扶蘇對著王翦,深深地作了一揖。
“老將軍,不必為扶蘇費心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
“今日,扶蘇是來向父皇請罪的。”
說完,他不再看王翦,堅定地走向那座吞噬了無數人命運的鹹陽宮。
王翦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最終卻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完了。
今天這事,怕是無法善了了。
……
大殿內。
嬴政正抱著子池,用下巴上短短的胡茬,輕輕地紮著孫兒的小臉蛋。
子池被紮得咯咯直笑,小手小腳在空中亂蹬。
哎喲喂,我這便宜爺爺,是把我當貓抓板了嗎?
癢死我了!
不過這感覺,還挺新奇的嘿嘿。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侍衛的通報聲。
“啟稟陛下,扶蘇公子求見!”
嬴政的動作停住了。
他臉上的溫情瞬間褪去,整個人顯得有些漠然。
懷裡的子池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瞬間安靜下來,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門口。
正主兒來了?
有好戲看了!
來人,給本寶寶上瓜子汽水小板凳!
“傳。”
嬴政的聲音冷得掉渣。
片刻之後,一個消瘦的身影走了進來。
扶蘇的衣袍有些淩亂,臉色更是白得嚇人,因為絕食,他走得每一步都有些虛浮。
但他一進殿,目光就鎖定了嬴政懷裡的那個小小的嬰孩。
那是他的兒子!
“噗通”!
扶蘇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麵上,膝蓋與石板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子池在嬴政懷裡都感覺到了震動。
我爹這是來真的啊!
這一下跪得,隔著幾米遠我膝蓋都感覺疼!
扶蘇沒有理會身體的疼痛,他對著嬴政,重重地叩首。
“父皇!”
“兒臣……有罪!”
他的額頭貼著地麵,聲音裡充滿了哀求。
“兒臣教子無方,識人不明,累及幼子,驚擾聖駕,罪該萬死!”
“但子池……子池他是無辜的啊!”
“他才剛出生不到一月,什麼都不知道!求父皇開恩,饒他一命!”
“父皇若要降罪,便將所有罪責都降在兒臣一人身上!”
“兒臣願以一死,換子池平安!”
說完,他又是一個響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整個大殿,都回蕩著他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
子池看著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
我這便宜老爹,雖然迂腐了點,但對我是真沒得說。
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
可惜啊可惜,你求錯人了。你爹現在是鐵了心要搞事情,你這麼說,不是火上澆油嗎?
嬴政抱著子池,看著跪在地上的長子。
他的眼裡翻騰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你的命,朕隨時可以取。”
嬴政開口了。
“朕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那個女人的下落。”
“說出她在哪,說出那些藏匿她的儒生,朕,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扶蘇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痛苦。
嬴政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子池也屏住了呼吸,心裡瘋狂吐槽。
快說啊!爹!大丈夫何患無妻!為了一個女人,把咱們爺倆都搭進去,不值當啊!
再說了,那幫儒生有什麼好保的?一群天天在背後說咱家壞話的鍵盤俠而已!
說了,咱們就能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
然而,扶蘇接下來的話,卻讓子池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父皇……”
扶蘇的聲音依舊固執。
“兒臣……不知。”
“兒臣隻知,儒家學說,仁義為本,教化萬民,於我大秦,並非無用!”
“焚書坑儒,已讓天下士子寒心,若再大肆株連,恐會動搖國本啊父皇!”
“他們絕非有意與朝廷作對,隻是……”
“住口!”
嬴政的怒火徹底爆發了!
他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大,懷裡的子池都差點被甩出去。
“好!”
“好一個‘動搖國本’!”
嬴政氣得發笑,眼中的殺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朕的江山,朕的國本,什麼時候輪到一群隻會計較禮法、空談仁義的腐儒來動搖了?”
“他們蠱惑皇子,藏匿要犯,非議朝政,這就是你說的‘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