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務以滬廠為鑒,自飭其身_朕真的不務正業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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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務以滬廠為鑒,自飭其身(1 / 2)

大明皇帝、次輔、工黨、工部、鬆江府巡撫衙門、知府衙門、上海縣衙,一直希望能夠喚醒機械廠工匠們的力量,來對抗官廠自身臃腫、僵化,帶來的種種問題。

多次嘗試、想儘辦法組建工盟,也是基於這樣的期盼。

這種期盼,是希望驗證矛盾說中的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這一對總矛盾,在矛盾激烈碰撞後,達到一種衝和的狀態,讓大明的官廠製度進一步的完善。

大明剛剛打完了入朝抗倭,將倭國打的潰不成軍,現在國內局勢一片安寧。

朱翊鈞甚至希望工匠們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聯合起來,倒逼製度的改良,比如為了爭取勞動時間的減少踞坐索契、比如為了爭取勞工權益自發罷工,比如在官廠連續虧損後,工匠們自發的占廠經營。

不僅僅是民坊,甚至是官廠。

就像當初,江南奴變操戈索契和踞坐索契的事件中,朱翊鈞代表皇權,無條件站在了窮民苦力的一側,並且大力推動廢除賤奴籍製度。

就像馬三強案,馬三強不信任朝廷,自己報複,朱翊鈞甚至沒有判馬三強斬立決,而是給了二十五銀安家費,把他送往了南洋。

可是在上海機械廠經營過程中,始終無法喚醒這股力量,如此八年時間,終於來到了天塌地陷的時刻。

姚光啟、王謙,指揮使陳末等人,看著群情激奮的匠人們,即便是有大柵欄的阻攔,但匠人們依舊衝進了廠房內,希望能夠阻止機械廠的徹底解散。

“早乾什麼去了呢?”陳末重重的歎了口氣。

陳末帶領著緹騎對機械廠做了全麵的盤查,他很清楚,匠人們,明明有很多次這樣的機會,但直到天塌地陷的時候,他們才終於意識到,官廠不僅僅是朝廷的官廠,更是他們的立根之本。

緹騎仍然沒有出動鎮壓的打算,而是壓陣,既盯著匠人,又盯著衙役,衙役在慢慢控製局麵,

緹騎要防止意外的發生,不讓局麵進一步的惡化。

即便是匠人們占據了廠房,在緹騎看來,這依舊是一種非暴力抗議形式。

在萬曆九年江南奴變的時候,大明皇帝,就對暴力抗爭和非暴力抗爭進行了明確的定義,不持有甲胄、強弩、火銃;不襲擊朝廷的衙役、緹騎;沒有傷、死;為非暴力。

“官廠有今日之結果,都因為當初的錯,你看到那個人了嗎?就是躲在眾多匠人身後的那個魁梧壯漢,他叫楊滾。”姚光啟對著王謙說起了一個人。

馬三強案裡有個工盟魁首叫做徐四海,名曰工盟,實則工賊。

而姚光啟所說的楊滾,其實就是和徐四海一樣的人,是丙字號工坊的大把頭。

上海機械廠在草建的時候,就犯下了致命錯誤,傳幫帶介紹匠人入廠,盲目擴大規模,導致官廠有了一大堆的徐四海。

權力的末梢,最容易被野心家篡奪,或者最容易異化。

楊滾就是典型,他原來是勤勤懇懇的匠人,在機械廠建立的時候,積極招攬同鄉匠人、不怕苦、不怕累,積極負責,贏得了官廠總辦會辦們的認可。

但楊滾有兩個有些混賬的兒子,時間稍長,楊滾的心思就變了,他希望自己可以‘永久性’的‘完全’代替匠人,和雇主們談判。

永久性,就是他安排了自己的兒子進了官廠,讓他的兒子代替他去籠絡人心,父死子繼;

完全,就是匠人們不得越級上告,隻要發現輕則打罵,重則以老家有事,替這位匠人請辭。

“那邊那人名趙成,此人是丙字工坊的代辦,和楊滾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這人是鬆江府本地人。”姚光啟說起了第二個在機械廠組建過程中,出現的致命失誤。

和北衙官廠不太一樣的是,上海縣機械廠雇傭了一批秀才,作為官廠的吏員,負責官廠的具體管理。

“這不怪你,當年北衙建立的時候,根本找不到秀才入廠。”王謙是看著永定河畔毛呢廠一點點拔地而起,當年組建官廠的時候,也想過找秀才入廠,但秀才們人人認為是奇恥大辱。

棄儒從商、棄儒從工,就是對自詡士大夫的秀才而言,是巨大羞辱,當初官廠根本找不到秀才入廠,隻能組建匠人學堂,一點點自己培養,一點點的擴產。

管理官廠,一定要識文斷字,也要會一定的算學,多數的匠人目不識丁,永定毛呢廠建立的過程,當真是舉步維艱,一步一坎。

到了上海機械廠組建的時候,因為很好的待遇,一些秀才已經改變了想法,覺得未嘗不可,畢竟待遇極好。

但是這些秀才骨子裡的傲氣,讓他們對接觸窮民苦力由衷的抵觸,這些秀才,更願意聽大把頭說話,對匠人們十分的冷漠。

這就導致了匠人們隻能附庸在大把頭的身邊。

楊滾是丙字工坊的工盟黨魁也是大把頭,趙成是丙字工坊的代辦,丙字工坊的匠人一共有一百四十人,主要負責鑄造馳道所用的鋼軌。

如果匠人們得罪了楊滾或者他的走狗,那就完了,一個人要乾兩個人的活兒;你剛做好的模型,一轉頭就塌了;最苦最累的活兒都是你的;就是逼你自己離開官廠。

甚至到了萬曆十七年,匠人連走都走不掉,因為代辦趙成為了自己的考成,不再受理任何的請辭、歸鄉、省親,任何人進了這丙字工坊,和進了班房幾無區彆,被牢牢的綁在了這座工坊裡。

萬曆十七年四月,丙字工坊出現了第一個逃廠的匠人,也是那一天,姚光啟才真正意識到機械廠問題的嚴重性。

逃廠,就像是當初軍屯衛所的軍兵們逃所一樣,隻能用逃的方式離開。

大明官廠製度的兩個地基,一個是軍屯衛所,一個是住坐工匠,逃廠兩個字一出現,意味著官廠製度的根基已經塌了。

“現在這局麵,你打算怎麼辦呢?”王謙看著坐在地上的一百多名匠人,有些頭疼的問道。

這種群體性事件最是不好處理,稍有不慎,就是鬨出人命的大事。

姚光啟頗為感慨的說道:“強行驅離。”

“不是,你不打算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嗎?就這麼強行驅離?”王謙猛的瞪大了眼睛,驚訝無比,這個妹夫,有點過於果決了些。

居然選擇了最激化矛盾的手段,連溝通都懶得溝通了。

姚光啟無奈的搖頭說道:“不聽了,這幾年,我聽到的保證、承諾、整改、方法,實在是太多了,就是信了這些,才導致官廠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婦人之仁,優柔寡斷,都是我犯下的錯誤。”

“都帶走吧。”姚光啟揮了揮手,緹騎壓陣,衙役一擁而上,開始驅離,說是驅離,其實是兩個衙役摁一個,強行押回官舍,不得外出,等待上海縣衙門戶房,將他們的匠籍轉為民籍,而後離開。

匠人都是活物,他們自然不肯,自然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拉扯,衝突。

“衙蠹打人了!”楊滾一看衙役撲了上來,大喊一聲,準備鼓噪匠人們暴力反抗!

但楊滾話還沒說完,就有一把利刃已經遞到了他的脖頸處,隻要稍微前探,就能要了楊滾的命。

陳末的戚家軍刀離他的脖子隻有一寸,寒氣已經順著脖頸傳到了楊滾的天靈蓋。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楊滾手抖的厲害,舉著手,顫顫巍巍的說道。

“楊滾、趙成、楊成虎、劉之強,你們現在,被緹騎衙門拿了。”陳末等到緹騎把四人控製住後,才收回了兵刃。

楊成虎就是楊滾的兒子,劉之強是趙成的義子,趙成有個七歲的兒子,在官廠領熟練工匠俸祿的兒子,就是劉之強操辦的。

再這麼下去,趙成家裡的狗,都要到官廠吃一份皇糧了。

陳末是來抓人的,上海機械廠欽案,緹騎是奉旨辦事,按照大明會典、大明律規定:欽案及上司有無未完批審詞狀,皆可拘捕。

緹騎辦案的特殊性就體現在這句話裡,皇帝欽定大案要案,緹騎抓人不需要批捕、審問的詞狀,可以直接拿人。

上海機械廠是匠人們的官廠,是鬆江府地方的官廠,更是陛下本人的官廠,八年總計虧空了四十三萬銀這筆賬,是要有人扛下來的,而且皇帝一定會追欠。

在萬曆年間,敢偷到皇帝這裡,朱翊鈞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否則人人都要偷他的銀子了。

普通的匠人,隻要等待一段時間,還能由住坐匠籍轉為民籍,但這些大把頭、會辦、總辦,皇帝是決計不會放過的。

失去的銀子,朱翊鈞一定要一分一毫的找出來。

萬壽聖節的廟會並沒有結束,相反非常的熱鬨,火夫為了防止火災發生,可謂是連軸轉,一刻都不敢停,當然火夫們乾勁十足的原因也很簡單。

一方麵要保證不會發生火災;另一方麵,皇帝在鬆江府,給了火夫更夫們額外的恩賞。

不多,七百名火夫,每人二銀,二銀在上海這個地方真的不算多,但火夫們知道,陛下看到了他們。

在萬壽聖節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上海機械廠解散的消息,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隨著八千眾住坐工匠遣散,匠人們分批離開了官舍,所有人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朱翊鈞一直在關注事情的發展,他看著緹騎上奏的案卷,眉頭緊蹙的說道:“朕以為,這些住坐工匠們,會被民坊瘋搶,但這幾日分批離開的匠人,並沒有民坊湊這個熱鬨。”

“情況比朕想的還要惡劣,民坊為什麼不肯接納這些匠人?趙緹帥,你遣陳末,問問清楚。”

“臣遵旨。”趙夢佑俯首領命。

過往的經驗讓朱翊鈞無法理解上海機械廠解散後的狀況。

大明的官廠每年都會進行清汰,人數不等,從西山煤局、永定毛呢廠過往的經驗去看,即便是被清汰的匠人、織娘、織工,也會被民坊請去當大師傅。

畢竟這些都是官廠儘心儘力培養的匠人,雖然在官廠末流,但到了民坊,也能獨當一麵。

但上海機械廠被解散,八千住坐工匠,沒有被瘋搶,甚至其中的大多數都找不到活乾。

下午的時候,陳末來到了黃浦江行宮求見。

陳末見禮後,俯首說道:“臣派了二十名緹騎,詢問了近兩百家民坊,民坊不要這些住坐工匠,一來是怕事,機械廠轟然倒塌,對於民坊而言,萬一招攬的匠人涉案,緹騎上門抓人,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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