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邊城,特區總部。
關翡正在聽取楊龍關於特區防衛軍戰後整編的彙報,加密通訊器突然震動,顯示是猴子的來電。他示意楊龍稍等,接通了電話。
“猴子,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有事?”關翡問道。
電話那頭,猴子的聲音難得地收起了平日的戲謔,帶著一絲少有的嚴肅:“老板,在忙?跟你說個事兒,關於遷哥的。”
關翡走到窗邊:“你說。”
“遷哥那邊,盯上那個z組織的女殺手了,代號‘雅辛塔’。”猴子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那女的……長得有幾分像張鳳。”
關翡聞言,眉頭微微一挑。張鳳這個名字,以及她與王遷那段短暫卻刻骨銘心的過往,還有其最終慘烈的結局,在核心圈子裡並非秘密。他立刻明白了猴子想說什麼。
“遷哥的狀態有點不對。”猴子繼續道,語氣帶著擔憂,“他看那女人的眼神……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兄弟我跟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這樣。我怕他……動了真心,或者說是移情。萬一到時候下不去手,或者被那女人利用了,那就麻煩了。”
關翡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沿。王遷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生死兄弟,為特區立下過汗馬功勞,身上還背負著那段沉重的往事。於公於私,他都不能讓王遷難做。
“我知道了。”關翡開口,語氣果斷,“告訴王遷,彆管什麼任務不任務了。如果他真對那女人有意思,直接把人帶回來。一個女殺手,特區還容得下。隻要她肯安分,過去的事,可以一筆勾銷。這是他應得的。”
猴子在電話那頭明顯鬆了口氣,笑道:“得嘞!有老板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這就想辦法暗示遷哥去。”
清邁遠郊,“希望之光”福利院。
王遷在這裡已經“借住”了數日。他完美地扮演著一個溫和、略帶憂鬱的旅行攝影師角色,每天拿著相機在福利院及周邊拍攝,用捐贈的款項換取食物和日用品,甚至還幫著修女乾些力所能及的體力活,比如修理壞掉的桌椅,加固鬆動的秋千。
某天福利院的廚師臨時有事,王遷便主動請纓,用有限的食材做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中式家常菜。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連修女都讚不絕口。“雅辛塔”也在場,她安靜地吃著,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向王遷的眼神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王遷對孩子們也極有耐心。他會用草葉編出栩栩如生的小動物,會陪著孩子們玩簡單的遊戲,晚上查房時,會細心地把孩子們踢開的被子重新蓋好。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很自然,身上那股冷冽的氣息在孩子們麵前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穩的溫柔。
然而,“雅辛塔”總能感覺到,在這個看似平和的男人身上,縈繞著一股深沉的、化不開的哀傷。他常常會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望著遠山發呆,眼神空洞,仿佛透過眼前的景物,看到了某個遙不可及的過去。他拍照時,也總喜歡捕捉一些帶有殘缺美或時光痕跡的靜物,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落寞。
這種複雜的氣質,與他展現出的溫柔和可靠形成了奇特的矛盾,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雅辛塔”的注意。她本身就是一個遊走在陰影中、內心封閉的人,對這種隱藏在平靜下的深刻情感,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共鳴和好奇。
一次傍晚,孩子們都睡下了。王遷坐在廊下,擦拭著他的徠卡相機,動作輕柔而專注。“雅辛塔”難得地沒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你的相機,很舊了。”她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如同山澗的泉水。
王遷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老朋友了,用著順手。”
“裡麵……有很多故事吧?”她又問,目光落在他那雙骨節分明、卻帶著些許陳舊傷疤的手上。
王遷沉默了一下,抬起頭,望向被夕陽染成瑰紫色的天空,眼神再次變得悠遠:“是啊,很多故事。有些能拍下來,有些……隻能留在心裡。”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雅辛塔”非常熟悉的、屬於過來人的疲憊與滄桑。她沒有再問,但心中那份好奇,卻愈發濃重了。這個男人,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旅行攝影師。
又過了兩天,猴子通過加密渠道,用一種極其隱晦的方式,將關翡的意思傳遞給了王遷。沒有明說,但王遷瞬間就明白了。
看著信息,王遷在原地站了很久,內心波濤洶湧。關翡的體諒和兄弟的情義,讓他冰冷的心湖注入一股暖流。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掙紮——他接近“雅辛塔”的初衷是任務,是調查。如今,摻雜了個人情感,這份“帶她回去”的許可,反而讓他更加猶豫和……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怯懦。他害怕這又是一場鏡花水月,害怕重蹈覆轍,害怕自己無法保護好眼前這個酷似故人、卻終究是另一個獨立個體的女人。
然而,種子已經種下,心思一旦活絡,便再難壓製。
他對“雅辛塔”的關照,在不經意間更多了幾分。他會“順手”多買一份她喜歡的水果,會在她搬運重物時“恰好”出現搭把手,會在夜晚她房間燈還亮著時,默默在外麵多停留一會兒,確保安全。
“雅辛塔”並非毫無所覺。作為殺手,她對情緒的感知遠超常人。她能感覺到王遷目光中那份逐漸升溫的、複雜的關切,這讓她警惕,卻又莫名地貪戀那一點久違的、被人默默關懷的溫暖。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王遷,試圖解讀他身上的謎團。
一天夜裡,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王遷檢查完孩子們的情況,正準備回房,卻看到“雅辛塔”獨自一人站在院子的屋簷下,望著雨幕出神。單薄的背影在夜色和雨絲中,顯得格外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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