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灣邊,柳枝依舊輕拂水麵,流水潺潺,仿佛從未有人在此駐足。李剛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注視著z先生消失的方向,直到那抹佝僂的身影徹底融入遠方的景物,再無跡可尋。
他臉上的那絲淡然笑意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慎。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如同化作河邊另一塊沉靜的石頭,任由思緒在腦海中飛速運轉。
“七分真,三分假……”李剛低聲自語,聲音微不可聞,卻帶著洞悉世事的冷靜,“親身涉險、臨機決斷、尋求出路,這七分,大抵是真。一個組織的首腦,若非被逼到牆角,絕不會輕易走到台前,更不會將存續的希望寄托於一場豪賭。他感受到了特區的壓力和時代的變遷,這是他的‘真’。”
“但是,”李剛眼神銳利如刀,掃過看似平靜的河岸四周,“僅憑他一人,一個初來乍到的老家夥,能在我們剛剛鎖定阿雅、王遷的住所尚屬內部信息時,就如此精準地布下這一連串的局?從利用孩童貼標記,到咖啡廳精準投遞畫像,再到遠程觸發鐘樓……這其中的信息傳遞、資源調動、時機把握,環環相扣,精妙得像一場編排好的戲劇。這絕非一個單槍匹馬、且自稱‘老派’的人能獨立完成的。那三分‘假’,就在於他隱瞞了在特區內部,至少還有一個,甚至一個小組的‘釘子’或聯絡節點在協助他。這幫老派的殺手或許不精通最前沿的黑客技術,但他們經營多年的、基於人力和傳統渠道的情報網絡,不容小覷。”
想到這裡,李剛不再猶豫,他看似隨意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這是一個預設的、極其隱蔽的動作。
幾乎在他動作完成的瞬間,加密通訊器裡傳來了北鬥壓低的聲音:“剛哥,他動了。沿著河岸向北,速度不快,看起來很謹慎。”
“跟上他。”李剛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傳出,冷靜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啟動‘天眼’最高權限,調動‘蜂鳥’係列微型無人機群,采用高空滯回模式,光學變焦鎖定,熱成像輔助。記住,保持絕對安全距離,寧可跟丟,也絕不能讓他察覺到被監視。我要知道他最終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明白!‘蜂鳥’已升空,數據鏈同步中。”北鬥的回應迅速而專業。
……
距離河灣數公裡外,一座經過偽裝的通訊車內,北鬥坐在布滿屏幕的控製台前,雙手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操作。屏幕上,來自高空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麵穩定而清晰,如同上帝之眼,俯瞰著大地。畫麵上,一個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佝僂身影,正沿著河岸不緊不慢地走著,看上去與尋常釣叟並無二致。
但北鬥知道,這看似尋常的步伐下,隱藏著何等敏銳的感知和反追蹤能力。
z先生離開河灣後,並未直接前往任何明確的目的地。他先是沿著河岸走了約一公裡,然後突然折向,鑽進了一片茂密的防護林。林中光線昏暗,植被茂密,極大地限製了空中視野。
“目標進入林區,光學追蹤受阻。切換至廣域紅外和生物信號監測模式。”北鬥冷靜下令。
無人機群立刻調整偵測模式,雖然無法看清具體樣貌,但一個代表生命體的熱源信號依舊在屏幕上清晰移動。隻見他在林中東繞西拐,路線毫無規律,時而停頓,時而加速,顯然是在利用複雜環境檢驗身後是否有人跟蹤。
片刻後,他走出樹林,熱源信號顯示他來到了一個臨近公路的鄉村集市。集市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嘈雜的環境和密集的人流是擺脫跟蹤的絕佳場所。
“目標進入集市,人流量巨大。啟動人臉識彆輔助係統,預設特征:身高約175,男性,年齡5565歲,混血特征,深色外套。同步調動集市周邊所有公共監控探頭。”北鬥連續下令。
屏幕上,無數人臉被快速捕捉、分析、比對。然而,z先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在進入集市後不久,代表他的那個熱源信號就在一個監控死角附近驟然減弱,隨即消失!
“熱信號消失!他脫掉了蓑衣?或者進入了隔熱環境?”一名技術人員報告。
“不是脫掉,”北鬥緊盯著屏幕,眼神銳利,“是混合!他混入了人群,很可能迅速更換了外套,甚至可能進行了簡易的偽裝。啟動行為模式分析!篩選出在熱信號消失點附近,行為模式與‘z’相似的目標——步伐沉穩,警惕性高,有意避開攝像頭正麵拍攝者!”
技術團隊立刻忙碌起來,依靠強大的算法,從集市洶湧的人潮中篩選出幾十個符合初步行為特征的目標。再結合模糊的體貌特征和行走姿態比對,幾分鐘後,一個穿著普通藍色工裝、戴著鴨舌帽、低著頭快步行走的中年男子被鎖定。他雖然扔掉了鬥笠和蓑衣,身形也似乎挺拔了一些,但那種深入骨髓的謹慎步態和偶爾回顧觀察四周的下意識動作,沒有逃過ai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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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b鎖定!疑似目標更換裝扮。繼續跟蹤!”
“蜂鳥”無人機在高空悄無聲息地跟隨著這個“藍色工裝男”。他穿過集市,在一個路口搭乘了一輛看似隨機的公共巴士,坐了五站後下車,隨即鑽入了一個老舊城區錯綜複雜的小巷。
在這裡,空中追蹤遇到了更大的挑戰。狹窄的巷道、密集的違章建築、晾曬的衣物,都嚴重乾擾了視野。z先生藍色工裝男)顯然對這類環境極為熟悉,他利用巷道死角、後門、甚至翻越低矮的圍牆,不斷變換路線,期間又在一個廢棄的院子裡停留了片刻,再次出來時,已經換上了一件灰色的夾克,頭上戴的鴨舌帽也換成了普通的棒球帽。
“目標c鎖定!再次更換裝扮。進入高密度居民區,無人機追蹤難度極大。”
“啟動備用方案,‘影子’地麵小組遠距離視覺接替,啟用高倍率望遠鏡和遠程唇語讀取係統,非接觸式監控。”北鬥果斷切換方案。早已部署在附近製高點的千門精銳偵察員,利用高精度設備,接力進行遠距離監視。
z先生的反追蹤手段堪稱教科書級彆。他利用公交車、步行、甚至短暫進入一家商場穿過數個出入口的方式來清洗可能的跟蹤。他頻繁改變方向,利用玻璃櫥窗的反光觀察身後,在熱鬨的咖啡館裡一坐就是半小時,卻隻點一杯水,仔細觀察每一個進出的人。
然而,他麵對的,是第五特區傾力打造的全域監控體係和北鬥領導的頂尖技術團隊。高空有“蜂鳥”無人機群如同幽靈般在高空盤旋,提供宏觀動向和熱源指引;地麵有“影子”小組利用特區完善的城市監控網絡和遠程觀測技術,進行無縫銜接的遠距離視覺跟蹤。所有的追蹤都保持在數百米甚至更遠的距離外,利用技術優勢抵消了他那變態的感知力。
z先生再厲害,也無法感知到數公裡外高空無人機的“注視”,也無法察覺到幾百米外大樓裡,透過窗簾縫隙對準他的高倍望遠鏡。
他在特區連續兜了將近三個小時,幾乎繞了小半個城市,換了三套衣服,改變了兩次步態習慣,最終,在黃昏時分,他似乎終於確認了安全,腳步不再那麼飄忽,方向也變得明確起來。
他走進了一個位於城鄉結合部、管理相對鬆散的大型開放式小區。小區內樓房密集,租戶混雜,流動人口多。
“目標進入‘晨曦花園’小區,方向明確,疑似接近最終目的地。收縮監控圈,重點布控小區各出入口及製高點。”北鬥下達最終指令。
z先生在其中一棟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六層居民樓前停下,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樓後,從一個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側門閃身而入。
“目標進入三號樓地下室入口。‘蜂鳥’無法進入室內。‘影子’小組,設法確認地下室內部結構及可能出口。”
很快,情報反饋回來。那棟樓的地下室部分被改建成了幾個獨立的儲藏室和一個小型水表間,結構簡單,隻有一個出入口。但根據建築圖紙和熱成像掃描,其中一個儲藏室的溫度信號與環境略有不同,似乎有微弱的電子設備散熱痕跡。
“鎖定安全屋。啟動對該建築及周邊區域的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立體監控。記錄所有進出人員。”李剛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帶著一絲掌控全局的冷冽,“現在,我們可以好好看看,這位z先生,以及他背後可能存在的‘釘子’,到底還想做些什麼。”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
“也讓這些老派的陰影行者們明白,當他們選擇踏入特區這片土地時,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已經暴露在陽光之下。所謂的隱秘,在絕對的技術和體係優勢麵前,不過是一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殺手組織一旦失去了陰影的庇護,就像離水的魚,再如何掙紮,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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