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g650的引擎在特區機場跑道上發出最後一陣低沉的嘶鳴,隨即徹底安靜下來。
馬斯克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起身。他透過舷窗看著外麵——與他想象中“新興地區機場”該有的簡陋或混亂完全不同,這裡的跑道平整黝黑,航站樓建築線條簡潔利落,甚至帶著幾分未來感。地勤車輛的行動軌跡精準得如同編程設定,穿著統一製服的工作人員在各司其職。
但這井然有序的景象,此刻卻讓他胃部微微發緊。
上一次來到這裡,他是俯瞰者,是試圖用資本和科技光環籠罩這片土地的“降臨者”。那時在他眼中,關翡是個值得欣賞但也有局限的地方強人,特區是個有趣但尚需雕琢的實驗品。
而現在……
“埃隆?”首席助理輕聲提醒。
馬斯克深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壓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那件特意換上的深灰色定製夾克——不再是標誌性的休閒t恤,這個細節本身已說明很多。他需要每一分外在的莊重,來平衡內心某種正在崩塌的秩序感。
艙門打開,熱帶的濕暖空氣湧入,混雜著瀝青跑道特有的氣味和遠處雨林飄來的、若有若無的植物清香。
停機坪上的迎接陣仗,讓馬斯克瞳孔微微一縮。
田文和李鈞並肩而立,兩人身後是涇渭分明的兩支隊伍:左側是特區聯合基金會的禮賓團隊,深藍色製服筆挺如刀,站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挺拔;右側則是風馳前沿的技術團隊,石墨灰色工裝看似隨意,但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工程師特有的專注銳光。
這種“文武分列”的陣型,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宣言。
更讓馬斯克心頭一沉的是田文此刻的狀態,在紐約“奧丁視野”辦公室裡,田文是深藏幕後的操盤手,氣質內斂如古井;而此刻站在特區陽光下,他周身散發出的是一種“歸位”後的從容與底氣。仿佛猛虎回到山林,潛龍歸入深淵。
“馬斯克先生,歡迎再次蒞臨。”田文上前兩步,笑容溫雅依舊,握手時力道沉穩,“關總已在翡野恭候。不過考慮到時間寶貴,我們為各位準備了更有效率的交通方式。”
李鈞適時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隨我來,這邊。”
沒有走向常見的禮賓車隊,一行人被引向停機坪西側一片特意清空的區域。當三架啞光深空灰色的飛行器映入眼簾時,即使早有心理準備,馬斯克還是感到呼吸滯了一瞬。
“雨燕”vi代。
不是研發中心裡見到的原型機,也不是概念圖上的渲染模型。眼前這三架飛行器安靜地停放在那裡,流線型機身泛著高級金屬漆特有的啞光質感,暗紅色的“風馳前沿”徽標在熱帶陽光下顯得低調而危險。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旋翼係統——傳統直升機裸露的槳葉被徹底摒棄,取而代之的是集成在短艙內的多組涵道風扇,此刻閉合狀態下幾乎與機身融為一體,造型簡潔到近乎冷酷。
安德魯·卡萊爾已經不由自主地湊近,眼鏡後的眼睛瞪大,手指在空中虛劃著氣動輪廓:“上帝……這種集成度……涵道風扇的氣動損失他們是怎麼補償的?還有這噪音控製——”
“這是‘雨燕’vi代的vip護航型號,”李鈞的聲音平靜響起,帶著技術負責人特有的、將驚人成就輕描淡寫的語氣,“專為高保密性點對點接駁設計。巡航速度320公裡每小時,滿載航程350公裡,雙冗餘電驅,全天候自主飛行。噪音水平控製在55分貝以下。”
他頓了頓,補充道:“今天將由它們負責送各位前往翡野。飛行時間大約12分鐘。”
12分鐘。
馬斯克咀嚼著這個數字。從機場到翡野營地,如果走陸路至少需要一小時,穿越蜿蜒山路和雨林邊緣。而現在,12分鐘——這不僅僅是時間節省,更是能力宣示特區已經將evto這種在矽穀尚屬“未來概念”的技術,變成了如同豪華轎車般日常的高規格接待工具。
“安全保障?”馬斯克問,目光掃過飛行器光滑的外殼。
“每架都搭載‘穹頂’主動防禦係統,包括微型相控陣雷達、激光反製和加密數據鏈。”李鈞的回答流暢得像在背誦說明書,但每個詞都沉重如鐵,“飛行全程由特區空管中心與地麵車隊實時監控,航線已優化清空。”
霍斯特·格魯伯與詹姆斯·諾頓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這種規格的接待,已經超越了商業禮儀,更接近於國家元首級彆的安保與展示。特區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們你們眼中的前沿,在這裡已是日常。
馬斯克沉默了兩秒,然後扯出一個笑容,那笑容裡混雜著欣賞、警惕和一絲被激發的好勝心。
“客隨主便。”他說,“我很期待這次‘飛行’。”
登機過程簡潔高效。艙內空間經過精心設計,六個獨立座椅呈2+1+2+1的錯落布局,深色皮革與啞光金屬的搭配在克製中透著奢華,點綴其間的天然織物紋理又巧妙融入了本地元素。沒有繁複的控製麵板,一切集成在扶手觸控屏和語音係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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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斯克選擇了靠窗的位置。當艙門無聲閉合,涵道風扇啟動時,他真切感受到了那份“低於55分貝”的承諾——隻有極其低沉的嗡鳴,像是遠方傳來的、被層層過濾的電流聲。垂直升起的過程平穩得讓人產生錯覺,仿佛不是飛行器在上升,而是地麵在緩緩下沉。
“各位貴賓,我們即將啟程前往翡野營地,預計飛行時間12分鐘。請放鬆享受沿途風景。”
合成女聲中英雙語輪流播放。馬斯克望向窗外。
隨著高度攀升,整個特區首府的規劃版圖在腳下鋪展,這不是自然生長的城市,而是被精心設計過的有機體。棋盤狀的道路網絡將土地分割成功能明確的區塊,工業園區、研發基地、居住社區、商業中心……綠色廊道像血管般穿行其間,連接著保留完好的雨林斑塊。遠處的伊洛瓦底江支流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幾座橋梁如絲線般輕盈跨越。
從空中俯瞰,這座城市的規劃水準之高、執行之精準,遠超馬斯克此前任何想象。這不是“發展中地區”常見的混亂擴張,而是帶著明確戰略意圖的、高度可控的“生長”。每一棟建築的位置,每一條道路的走向,甚至每一片綠地的形狀,都仿佛經過某種龐大算法的優化。
“規劃人口50萬,目前入駐率68。”李鈞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頻道傳來,適時地做著解說,“所有基礎設施都預留了200的擴容餘量。我們相信,未來十年這裡將成為東南亞最重要的高科技產業集群地之一。”
馬斯克沒有回應。他盯著窗外那些井然有序的建築群,突然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特斯拉在弗裡蒙特、在上海、在柏林的工廠,都是嵌入已有城市肌理的“外來物”,需要妥協、需要適應、需要與各種既有勢力和規則博弈。而眼前這座城市,從零開始,完全按照關翡及其團隊的意誌塑造,沒有曆史包袱,沒有既得利益集團的掣肘,沒有需要討好的選民。
這是一張白紙,而關翡手握最鋒利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