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龐知縣坐下來後,伸手摸了摸桌椅。
木料溫潤,入手冰涼,打磨也很精細。
桌麵擺了銀燭台,碗碟都是精挑細選,無一不美。
龐知縣一時恍惚:
“大人,我都要糊塗了,我眼裡坐的椅子、看到的桌子,摸到的瓜果,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納悶道:
“如果是真的,同山縣的存在,至少是48年前的事了,我們、我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麼他感到十分真實?
要是他此時沒有坐在椅子上,那麼真實的他這會兒又是身在何處呢?張氏舊邸麼?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道:
“鬼域的事複雜,我此次出京之行,認識一個帝京王將,名叫餘靈珠。”
龐知縣不是馭鬼者,對鬼的法則一知半解,隻知厲鬼所到之處能殺得百姓片甲不留。
說得太複雜了他也不懂,趙福生索性道:
“她提及厲鬼法則分為數類,其中一類是法則類。”
提起餘靈珠,趙福生難免想到了武清郡一役,她心情有片刻的浮動,接著收斂了心神繼續道:
“厲鬼殺人並不是以殺人為目的,而是以行使法則為目的。”
龐知縣似懂非懂,露出懵懂的眼神。
趙福生索性單手提起茶壺,倒了杯水,手指探入杯中,打濕之後定在桌子上某一處:
“這是鬼!”
她看向龐知縣,接著隨意劃了一道直線:
“這是鬼的前進路線——你也可以理解為法則。”
龐知縣這下聽懂了:
“鬼要去這個方向,或是必須要辦這個事,這是屬於鬼的法則。”
“對。”趙福生點頭:
“這是生前形成的執念,死後也不可能改,隻會因法則的存在而促使鬼行動。”
說完,她在這一條的中段劃了兩點:
“這裡是兩個活人,你也可以理解為兩家人、兩個村落,都可以。”
她的解釋清晰,且通俗易懂,龐知縣道:
“大人的意思是,這兩個人攔在了厲鬼前進的路上,或是說,這兩個存在與厲鬼的法則產生了交集,因此被鬼看上?繼而被鬼殺害?”
趙福生應道:
“不錯,你所說的被鬼‘看到’或是產生交集,我們鎮魔司的人稱為‘厲鬼標記’,一旦被鬼標記,便會被殺死。”她說道:
“但殺人並不是鬼的首要目的,它主要是完成法則,而被殺害的人恰巧處於它領域範圍之內,觸發了它的法則,因此不幸被它清除。”
這樣一說,龐知縣立即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那麼鬼禍之中,是不是了解鬼的法則,儘量避開被它標記,也能幸免於難?”
趙福生點了下頭:
“理論上是這樣的。”
一些鬼禍之中,隻要鎮魔司處理及時,厲鬼還不能完全的展開殺戒,鬼域之中稀裡糊塗未來得及觸發法則的人便能僥幸存活。
但此時厲鬼的存在令人聞風喪膽,鎮魔司的人更是怕鬼,遇禍能躲則躲,不能躲則拖,一般禍事會由小釀大,最終導致被困入鬼域的人難以幸免,造成大悲劇的發生。
不過這些話與眼前的討論無關,趙福生便並沒有說。
“咱們身處鬼域,此時存在的這些人,是曾經真實存在的意識。”趙福生道:
“一般情況下,我們在這樣的法則類鬼域裡,能正常跟這些曾經的過往意識對話,那就意味著我們尚未觸及真正的厲鬼法則,鬼還沒有顯形——”
這也就意味著情況不是最凶險的時候。
唯有越陷越深,鬼的蹤跡已經要出現時,才是被困入鬼域中的人最危險的時候。
但這一次的情況與以往不同。
困住眾人的並非無意識的鬼,而是意識尚存的紙人張。
這就糟糕了。
所以趙福生也無法預測未來,不知接下來的時刻是吉是凶。
可事已至此,便唯有走一步看一步,逼出紙人張現形再說。
她這樣一說,龐知縣便懂了。
說完了閒話,二人神情明顯輕鬆了些,龐知縣這才將話題轉移到同山縣這一樁案子上:
“對於同山縣的案子,大人有眉目了麼?”
他第一次參與偵辦鬼案,興許是有趙福生在身側,又有蒯滿周、許馭兩大馭鬼者守護,再見先前曹固對趙福生恭敬有加,心中竟並不覺得如何害怕,反倒覺得這抽絲剝繭的過程很有意思了。
“有些線索,但我總感覺中間少了些什麼。”趙福生皺了下眉:
“跟曹固、張萬全交這談後,我認為此次同山縣中的關鍵人物有:大地主群、江文及江武、提燈人。”
同時涉及案件的,已經不在現世的人:早年前的馭鬼者梁隅、王仆宜等。
“而大地主這些人中,則又要細分,但與此次鬨進帝京的禍事相關的,則是大地主群體之中的郝定珠及秦家人。”
兩者在打官司,明麵上涉及的是遺江鎮的礦源之爭。
“礦源又牽涉到了江文、江武。”這兩兄弟是真正的馭鬼者,可非一般提燈人能比的,他們在同山縣意味著絕對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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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表明了一件事——
“秦家這場官司必輸。”
“秦家官司必輸。”
趙福生與龐知縣異口同聲道。
“不錯。”
趙福生歎息:
“秦家這礦源也得來不正。”秦家的礦源來於馭鬼者,如今也喪失於馭鬼者之手,隻能說是有因有果。
郝定珠走了一步好棋,以礦源將江文、江武引誘了。
‘提燈人’的存在對世族、門閥來說是每年爭得你死我活,但對馭鬼者來說,又不值一提了。
拿人手短,江氏兄弟定會成全郝定珠要求。
“大人這樣一說,也就是郝家定會有兩個提燈人了。”龐知縣道。
趙福生聞言就笑了:
“他夢裡啥都有。”
龐知縣略一細想,也跟著苦笑:
“我倒忘了,這是鬼域。”
48年前就覆滅的縣城,哪來什麼以後?
趙福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