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細細碎碎的線索,連起來都與燈有關。”
她又沾了些水,在桌子正中寫下‘燈’字。
接著在‘燈’字外畫了一個圈,將其包住,同時分畫出一條長線,連接一個地方:
“燈祭最初是梁隅製作並提出,這是其中一個線索。”
隨後趙福生再以‘燈’字為中心,畫出第二條線:
“每年世家大族爭提燈人,而提燈人則是參與過燈祭、鬼燈製作的人手之一。”
而這一條線索也同樣也燈祭有關。
她說完後,再畫出第三條線:
“鎮魔司十廳之內供奉的神龕,內裡共有金漆鬼像72尊,據曹固所說,這些鬼也是這些年來陸續與鬼燈有關的提燈人。”
這也是與鬼燈有關。
同時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燈祭。”
趙福生盯著自己寫下並圈中的‘燈’字看:
“一切都跟燈祭有關,而這裡是紙人張製造出來的鬼域,此人擅製鬼燈——”
龐知縣道:
“那麼同山縣的鬼禍便與燈脫不了乾係。”
恰好幾人進入的時間也巧妙。
即將到七月十五,這是燈祭時節。
“梁隅與燈祭牽扯最深,假如鬼燈就是覆滅了同山縣的‘鬼’,同山縣的人都依照這個鬼的法則生存,那麼我懷疑梁隅就是這個鬼。”
他厲鬼複蘇之後,成為了受同山縣供奉的‘神’。
眾人不知馭使鬼神,但每年燈祭的存在,便如同舉全縣之力供奉神明,變相的安撫了鬼神。
“這也倒說得通。”
趙福生皺起了眉頭:
“可還有一些看似與此案不相關的地方,例如72尊金漆鬼雕塑。”
這些雕塑曾經是製燈人,或與製燈相關,且死於這一過程的人——曹固當時說得含含糊糊,但趙福生猜測,這些雕塑之中,說不準曾有鄉奴。
而鄉奴在同山縣地位低下,若是被人得知鄉奴死後厲鬼複蘇,還被鎮魔司供奉於堂上,興許會令鎮魔司威嚴掃地。
這也是趙福生很陰暗的猜測曹固故意將話說得不清不楚的緣由。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可能:曹固並不知道這72尊雕塑的具體身份,畢竟他隻是來此任職才兩年罷了。
“雕塑為什麼滿身金漆,既是鬼,又為何會固守此處?”趙福生疑惑道:
“為什麼每年七月這些雕塑複蘇,最終又會返回?平時卻能不傷鎮魔司人呢?”
沒有大鬼鎮壓,沒有馭鬼者領頭,趙福生想像不出來這些鬼會聽話的緣故。
她想到了要飯鬼的存在,與這種情形倒有微妙相似。
可要飯鬼當時受鬼棺鎮壓,倒也情有可原。
若把要飯鬼的情況套用在這72尊雕塑身上,那麼此地莫非也有大鬼鎮守?
但此地要是有大鬼,大鬼可不會老實的不殺人,必要有東西鎮壓此鬼,才能令它老實,鎮壓大鬼的也必是大鬼物——可這鬼物又是什麼呢?
龐知縣看趙福生想不通,也不敢說話。
他是一府知縣,也有辦案經驗,可在談及這樁鬼案時,卻發現趙福生已經很仔細了,許多她提及的線索,龐知縣沒有師爺陪同提醒,一時間也還沒想到。
就在這時,突然外頭傳來了兩慢一快的敲擊聲響。
似是銅鑼梆子聲,從聲音快慢聽來,龐知縣立即道:
“三更了。”
三更天一到,距離子夜便快到了——而這也意味著同山縣鎮魔司的金漆鬼雕塑即將複蘇。
趙福生目光一動,看向龐知縣,說了一聲:
“走。”
她剛一起身,蒯滿周便道:
“他找人來了,跟在四周。”
龐知縣正怔愣間,趙福生則明白蒯滿周話中所指的‘他’是誰:曹固。
此人竟找人跟蹤自己?
不過能被蒯滿周提醒,曹固找來的人可能非同一般。
她心念一轉,立即意識到這些人是誰了:提燈人。
提燈人的特性是能引鬼物。
自己提及要看今夜72尊金漆雕塑鬼身夜行,曹固興許放心不下,所以找了一些提燈人以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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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她的猜測是否屬實,趙福生並沒有將曹固的舉動放在心上。
她實力強悍,無論陰謀詭計,還是曹固多慮,都不被她所懼。
趙福生點了點頭,拉開房門:
“先看了再說。”
她率先衝出門,龐知縣心臟亂跳,緊隨其後,兩個小孩依照先前趙福生進鬼域時的吩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側斷後。
此時的鎮魔司靜得落針可聞,形同一座空宅府,與她早前由張萬全引進來時截然不同。
正如曹固所言,七月之後鎮魔司內有鬼出行,這些雜役們早早藏回屋中。
趙福生記憶不錯,她第一次來同山縣,可憑借曹固等人之前帶路,她硬生生憑記憶在這座如同迷宮一般的大宅中原路返還回聖人廳中。
鎮魔司占地麵積不小,幾人一路行來約半刻鐘左右,此時的聖人廳已經鬼氣森然,縈繞了一層薄薄的霧。
懸掛在外對的八盞美人宮燈還在,燈在夜色下微微轉動,四麵八方的美人圖案隨著燈體轉動,投影為美人之影,在地麵翩翩起舞。
這一幕顯得鬼氣森然。
與此同時,聖人廳大門緊鎖,可內裡卻有惡意透出。
“大人,上鎖了。”龐知縣看了一眼廳門,提醒了一聲。
一般的鎖可難不倒趙福生。
她心念一轉間,立即借助了門神的力量,隨即趙福生大步上門,走到聖人廳門口,伸手往門推去:
“開!”
在碰觸到大門的同時,怪象發生——隻見那鎖上竟然發出邪異金芒,意圖抵擋趙福生的門神力量。
“厲鬼法則?”
趙福生吃了一驚。
這金芒竟有種鎮鬼的力量,與她法則相碰的刹那如同細針刺入她掌中。
可趙福生今非昔比,這製造金鎖的主人若在,倒能擋她一時片刻,此時僅想憑借一件有些邪物的物品便擋她,便如螳臂當車。
她掌心的血光頃刻間壓製住這金芒微弱的光芒,鎖光迅速暗淡,上頭的一層金光像是刹時被強大的力量腐蝕。
金鎖當即化為普通破銅爛鐵‘哐鐺’破裂,那一扇鎖上的門應聲而開了。
‘轟’,屋內帶著腥腐惡臭的陰風吹出,壁龕上的厲鬼複蘇,幽幽從壁龕內一一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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