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遺珠月下歸!
邊知縣正威風凜凜的坐在上麵,喝著熱茶,目空一切。
待他見了那張孱弱且俊逸不減的麵容,心頭一緊。
這不是梨花坳禁地裡,拿著知府令牌嚇唬自己的那位?
好麼,感情連個童生都不是啊!
拿著知府令牌,就當自己是知府不成?
哼,這回栽在本官手上,定叫這病秧子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他伸手摸了摸肚子上繡著鸂鶒的補子,神色很是驕傲。
他可正七品的官呢!
邊振明心中被惱怒占據,一時沒有聽到冀漾的姓氏,若是細聽或許會發現,這位是他在清源伯府為妾的次女邊亞煵,最想要除去的嫡長子冀漾。
冀漾看了卷子鈐印上書天一癸酉,本想順著甬道自己找考房的,但小吏卻殷勤討好的領到考棚號房前。
冀漾謙遜謝過小吏,走進這最好的號房,確實與那些低矮考棚不一樣。
首先就比那些考棚高上三尺,左右都是厚厚的灰白色板壁。
一張可拆卸的幾案橫在上麵,筆洗、木盆、木炭、炭爐、竹簾與滿水的小水桶。
自從冀漾服了寒毒的解藥後,他這身子骨比病秧子都不如,不僅內力用不出來,就連走路都費力,冷風這一吹自己都打哆嗦。
他先炭爐燒上,待換了口氣,將包裹裡的吃食歸置好,想到小丫頭那嬌憨可愛的模樣,心頭不禁一暖。
他又拴好竹簾子,擋住春寒料峭的涼風。
考生陸陸續續的入場,凡是進了考場的學子均對著病秧子好奇偷瞄。
坐在冀漾隔壁的學子,低聲抱怨了起來。
“真是倒黴,碰上三千學子同考縣試,錄取名額卻不過五十餘人,就算入圍也是極其艱難,這還讓人活嘛!”
“這次是府尊怎麼就來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邊振明你個大騙子,給爺等著!”
這時三千學子均已入座,衙役用牌燈巡行場內,學宮教諭上前,高聲道“眾學子請謹記,從此刻起不準有移席、換卷、丟紙、交頭、接耳、顧盼。
諸如此類等不合禮法之事,否則均已以作弊論處,違者取締縣試資格,切記,切記!”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冀漾慢騰騰地規整好半人高的大包裹,這才得空將試卷一翻。
但見三張以起草之用的素紙,三張呈文紙作譽寫的正卷,卷有紅線橫直道格,每頁十二行每行二十字。
題目及抬頭草稿中亦需填寫台閣字,不得將文章寫於密封線外。
他提筆濡墨,卻發現手在抖,
他這身子骨根本就扛不住絲毫的寒氣,跟個藥罐子似的。
現在腦子嗡嗡,似乎還有些發熱。
倏忽,小丫頭的叮嚀,從腦海裡蹦了出來。
“哥哥,這粗布袋裡有百年參湯,冷的時候記得飲用。”
他將粗布打開,露出裡麵的銀壺,緩緩的酌飲幾口。
小丫頭很細心,徹夜用藥泉熬煮好濃濃地參湯,又用粗布袋裹個嚴實。
保溫效果極好,眼下參湯還很燙嘴,對他來說卻是極為適合的。
直到丹田溫熱了起來,他身上的冷麻感,才緩解了稍許。
他閉目小憩。
“知府大人到!”
眾人抬頭看去,一位頭戴烏紗帽,身著緋色團領衫繡著四品雲雁補子的男子,大步走來。
邊振明根本沒有提前得到一絲關於邢簡來餘姚的消息。
他幾度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待見到那一抹緋紅色,他才如夢初醒。
邊振明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二人站在一起,高下立見。
要知道知府從四品,知縣正七品,從府正堂到縣正堂,中間差了五個官階。
尤其邊知縣那一身青色的官袍,站在人家緋色官袍旁,完全是作為綠葉來映襯紅花的,存在感極弱。
“邢府尊不是下個月就要遷至京官,怎麼有空來督察縣試?”邊振明似是抱怨,似是疑惑的問了一句。
邊振明對於這頂頭上司頭疼的厲害,每次駕臨都是給他找事來的。
他不知道花了多少銀錢去孝敬京裡的貴人,才能次次都化險為夷。
這種提心吊膽的滋味很是煎熬,令人寢食難安。
他恨不得邢簡立刻猝死。
邢簡為何而來不言而喻,但他當然不會告訴狗知縣。
他就是喜歡看貪官被自己逼得走投無路。
“本府舍不得治下的百姓,不能親自主持下一次的府試,想著心中未免遺憾,便自作主張來縣試一趟,全當了結一場心願。”
邢簡英眉微挑,含笑道“邊知縣不會覺得本官多管閒事吧?”
邊知縣“”能拒絕嘛?
他笑容僵硬在臉上,心裡暗暗發苦道“這是下官的榮幸!”
沒關係,考題他都提前給到那些學子手上。
隻要他們將文章正常答好,自然會被取中。
是以,他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邊振明這麼一想,又把提著的心放回到肚子裡。
這時就聽,邢簡又道“就知道邊知縣善解人意,來,本官親自為諸位學子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