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漾無心應酬,沉著麵龐,坐在花沅的床邊,靜靜地望著她。
“漾哥,屠維撐不住了,都催促案首老爺現身呢!”昭陽立在竹簾外,悠悠地喚了一句,眉宇間帶著哀怨。
冀漾眸子微斂,不動聲色地將她那蒼白的小手,從掌心挪開,藏到錦被裡。
寬袖被錦被蹭開,露出手腕上道道的血痕,深淺不一。
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微乾裂。
“記得讓廚子做她最愛吃的豬蹄,加點冰糖,她愛吃甜口的……”
冀漾尋思著,小丫頭那麼貪吃,嗅到香味後,定會蘇醒得早些。
“好嘞,我都記著了!”昭陽近日都會按照吩咐,把花小八愛吃的菜品,放在床頭旁邊的矮案上,用食香引誘。
即使,冀漾一直麵無表情,昭陽也能從他身上,清晰感覺到,那抹屬於他對花沅疼惜。
那就是傳說中的人情味吧?
他不禁有些嫉妒。
不就是替擋了一支毒箭嘛?
他也行啊!
冀漾怕打擾到花沅養傷,直接將報錄的隊伍請到外麵,免得叨擾到小丫頭。
成為童生的名額,屈指可數。
幸運者極為有限,大多落地,不過這裡卻有一位吊尾巴的入案,這人是冀漾得庶弟冀遵,被邊亞煵寄予厚望的親子。
考場人數眾多,二人並未直麵遇上,至少冀漾未曾瞧見這位庶弟。
冀遵考了近十次才成為童生,心中本是大喜,卻在發案時,認出案首是一直遊曆在外的棺材子。
登時,就氣得厥過去了。
邊知縣是他的親外祖父,自然在縣試上照顧他,而府試卻是邢簡一頭獨大,每次都卡著自己。
他過了縣試,卻沒過府試,蹉跎近十載,屢次從燕京趕往紹興重新府試,都快成本地常駐祖籍的人了。
浪費了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不說,還害得同窗都笑話他,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
他寒窗苦讀十餘載,才成為童生,還是個吊尾巴的,一個借著遊曆之名不學無術的棺材子,卻是案首,還是一次就過的那種。
這讓他情何以堪,豈能不氣?
雖他是庶子,可他是“尊”,不然也不會叫“遵”之一字。
冀漾雖是嫡長子,可“漾”同“讓”諧音。
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冀漾要把伯府的一切,通通都讓給自己。
大喜大悲之下,一個勳貴府中嬌養大的弱男子,不厥過去就怪了。
直到冀遵被下人們抬下去,他都未醒。
客棧,天字一號房。
花沅恢複了神識,緩緩蘇醒過來。
一睜眼就瞧見昭陽立在自己眼前,掛著黑黑的眼圈,就跟僵屍似的。
嚇得她那小心臟差點又不跳了。
原本昭陽沒有胡子的臉上,還貼上了大胡子,駝著背裝老頭子。
他擼著胡子,道“幸好中毒不深,老朽又深諳歧黃之術,你的這條小命總算從閻王的手裡,給拉回來了!”
昭陽拿了金瘡藥給她,讓花沅自己上,之後就離開了。
他還不忘把門落栓,似乎是怕她跑了一樣。
花沅看得莫名其妙,覺得和閣臣大人能玩到一起的人,思維都與她們這些俗人不大一樣。
她慢騰騰脫下衣裳,在筷子尖端係上帕子,沾著藥膏,對著銅鏡往肩胛骨上塗抹。
傷口比她想的要整齊多了,絲毫沒有那種血肉外翻的情況。
她仔細的塗了兩遍藥,用牙齒叼著繃帶,小心翼翼的捆了幾圈。
還不忘在肩頭綁了個蝴蝶結。
她以為完成這些會很辛苦,不成想沒有預料中的困難。
“咕咕!”肚子開始叫喚。
鼻頭一動,順著香味發現,桌案上擺著一大盆豬蹄。
花沅趿著拖鞋下榻,奔著豬蹄就去了。
油亮的棕紅色是那樣可愛,尤其是軟軟糯糯的,入口即化,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歡。
一塊塊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淩亂的堆積在碟子裡。
“嗝!”她吃得心滿意足,直打飽嗝。
她瞅著被她吃光了的那一大盆子。
瞬間,驚了。
不是說自己這種差點要死的人,會沒有胃口嘛?
至少……起碼也要食之無味吧?
她怎麼食欲大增?
也不算增了多少,她曾經也是這飯量,也就多了兩個豬蹄,其實也還好。
似乎周圍少了什麼?
對了,閣臣大人去哪了?
他這人很宅,除非必要一般不愛挪窩,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就像在竹樓時,除了靈岩寺就是竹樓,兩點成一線。
不會是前幾日的事情,鬨大了,冀漾成了殺人犯?
閣臣大人還要考狀元呢,有了案底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