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小的時候,她便會問族人的處境,會與族人不同的悲傷,更會與族人相反的憤怒和不甘。”
言至於此,人魚族長的眼中,猛地爆發出了濃濃的希望“曾經,我希望她能在未來接任族長,能用她與生俱來的不同,給整個人魚族帶來改變。”
“但現在我不想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身上莫名的有些輕鬆“或許人魚一族的歸宿,本就應該與其他種族不同。”
“隻要萱兒活著,從而留下人魚一族的血脈,這種重新創造一般的改變,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反而還更加容易和輕鬆。”
她看向君弈,目光灼熱而又懇切“君公子,或許萬靈域界中,還有無數與你一般,不垂涎人魚族的人類。”
“但你卻是唯一一個,對萱兒用心相待的人類,我希望不,我請求,我請求你帶著萱兒一起離開吧。”
人魚族長的眸中光芒暗下,轉而被一抹柔色所取代,眼中隱隱還有些向往“帶她離開人魚一族,永遠都不要回來。”
“你可以讓她做小,甚至我都允許你讓她做婢,但就隻有這一個請求,不要讓她再與人魚一族一樣,可以讓她在未來活出不同的人生。”
君弈迎著人魚族長的目光,心中一片複雜。
莫名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充填入了自己的心田,滋潤蘊養著自己的血肉,使得它們變得溫暖起來。
這,便是絕望中愛嗎?
這一刻,她不是人魚一族的族長,而是一個想讓自己的女兒,脫離悲哀苦海的母親,最單純的想法。
第一次的,君弈因為彆人的感情,而使得自己的內心,變得混亂不堪。
世人都希望單純,可人魚一族過度的單純,卻帶來的是無儘的可悲,甚至族長還相反的期待著族人變得複雜,這是何等的諷刺?
君弈的心中,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隻要自己帶著藍瑾萱離開,人魚族長就會親手結束整個人魚族。
畢竟,讓人魚族不再遭受苦難的方法之一,就是讓整個種族完全的消失在萬靈域界。
若是再要出現,或許就如人魚族長所說,由藍瑾萱繁衍創造,從而誕生出與如今的人魚一族,截然不同的族人。
如此,便是最簡單,最有效,也最不費心神的方法。
一生奉行善念的種族,最終卻要被自己的族長,親手送上寂滅的彼岸,饒是以君弈狠辣的心境,都有些悲情。
“或許,還可以再試一試?”
終於,君弈心中還是生了惻隱之情,咬了咬牙道“讓他們見血,讓他們看見殘酷,讓他們在親人的死亡中,變得罪惡。”
“沒用的。”
人魚族長麵色淡然,臉上沒有半點漣漪“如今的幾位長老,便是從遷徙的血海中走出來的存在,可依舊還保持著愚蠢的善良。”
“君公子所能想到的痛苦,人魚一族又有多少沒有經曆過呢?”
“或許世間的苦難,都莫過於此了吧”
聞言,君弈默然,他不禁心中輕歎。
是啊,這萬靈域界中,又有哪個種族,能比人魚一族經曆的苦難更多,能比人魚一族的過往更加血腥?
他們幾乎是淌著血水,走到了現在。
以至於君弈在人魚一族中,偶爾還能聽到人魚族長,在交談著他們過往的種種。
隻是臉上非但沒有憤怒和悲戚,反而還有些慶幸和虔誠,似乎自己的種族得以繁衍和存活,都得益於對方的手下留情。
如此,便是天大的仁慈了,甚至還能讓他們感恩戴德。
若非君弈心中清明,恐怕他都要以為自己的三觀,才是完完全全的錯誤,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端似異類。
“君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領了。”
終於,人魚族長恢複了情緒,轉身向著君弈道謝“不過還請公子不要再白費心思了,隻要公子能帶萱兒離開,妾身就已經是萬分感激了。”
君弈看著人魚族長的目光,許久點了點頭,歎聲道“也罷,稍作幾日後,我便帶萱兒離開。”
“那就多謝公子了。”
聽得此言,人魚族長滿心歡喜,整個人都好似輕鬆了不少。
言罷,她也沒有再要久留的意思,便笑著道“既然如此,如今夜色已深,妾身就不多打擾公子了”
“嗡”
隻是人魚族長話音未落,天歸祖螺殼中便是傳來了一陣輕顫,連帶著君弈兩人腳下的海石,都似地震一般開裂出了縫隙。
那些隨意遊蕩在珊瑚叢中的小魚,則是不斷的穿梭在海中沸騰的氣泡中間,開始驚恐的倉惶亂撞。
此間幽藍色的光華,也都開始明滅不定,時亮時暗。
“這是怎麼回事?”
君弈穩住身形,臉上一片肅然。
“這次怎麼來得這麼快?”
隻是人魚族長卻並沒有理會君弈,甚至連招呼都沒有來得及打,就轉身掠出了庭院,向著黑暗中衝去。
見狀,君弈咬了咬牙,也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