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湖水道錯綜複雜,童福山所在的位置看著距離戰場不遠,但一路追上去卻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等他駕船穿過星羅密布的水道,進入藏匿水匪、漁民的島群後,臉色瞬間蒼白!
大火!
無邊無際的大火!
伴隨著隱約不時傳來的慘呼、求饒、呼救聲,一處又一處的民居、漁船被點燃。
點燃後的漁船直接封鎖了狹窄的水道,讓童福山的座船寸步難行。
“換船!”
根本等不及派人去撲滅火頭,童福山焦急的換上小艇,急急催促著士兵拚命搖動雙槳。
他船上負責‘保護’童福山的秣陵關千戶兵見狀,偷偷拿出信號彈想要拉響,卻被錦衣衛一把摁下!
“大人,前麵火勢太大,直接衝過去太危險了!”
“大人”,張釗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陳留放火用的的黑火油,這種火勢光用水滅不了,還得小心油隨水走,那樣就愈發控製不住了!”
在小艇上勉力維持站姿的童福山,瞪目遠望,眉頭死死鎖著。
“狗日的,這是要斬儘殺絕!”
童福山想不通陳留這麼做的理由。
仇殺?滅口?縱兵劫掠?
根據以往種種探查,秣陵關和石臼水匪有牽扯的可能性並不大,這夥水匪也在朝廷追緝的通緝榜單之上,陳留沒有和他們勾結的理由。
那陳留難道僅僅是為替那些,死於水匪之手的屬下報仇?
這個理由倒是說的通,但陳留是這樣的人嗎?
縱兵屠殺的後果,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守備千總能承擔的!
到時候激起民變,朝廷一旦問責下來,陳留幾乎是必死的下場!
那他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童福山一邊催著小艇繞路趕過去,一邊揣測著陳留這麼做的動機,可怎麼想都想不通。
明明是一場大勝,隻要妥善處置,回去之後一個功勞是跑不掉的,他何必這樣畫蛇添足,將自己置於死地?
童福山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陰著臉向最近的小島趕去。
等童福山雙足踏上小島的時候,眼底隻剩無邊的殺意。
此時被烈焰焚燒過後的斷壁殘垣,還在冒著焦黑的濃煙,梁木劈啪作響,墜下帶著火星的木炭,落在滿地屍骸上。
男女老幼的軀體橫七豎八地疊著,一具女屍被煙火熏得焦黑難辨,雙手還保持著護抱孩童的姿態;
身邊男人的雙手死死護在女人身前,可他的喉嚨早被利刃割開,暗紅的血在身下逐漸凝成黑褐色的血痂,與灰燼攪成黏膩的泥濘。
屋舍被燒的隻剩轟塌的框架,殘破的窗欞下半露著孩童的手臂,被燒得血肉模糊,滴答著暗紅的血點。
空氣中彌漫著焦肉、煙火與血腥混雜的惡臭,嗆得童福山幾乎喘不過氣。
往日裡炊煙嫋嫋、笑語喧闐的村落,此刻隻剩一片死寂的狼藉,每一寸土地都浸著絕望,仿佛連陽光落在上麵,都帶著化不開的陰冷。
童福山的臉難看的仿佛能滴出水來,耳邊似乎有無數幽魂在圍著他咆哮,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下此狠手。
“陳、留!”
因為憤怒而沙啞的低沉吼聲,從他的後槽牙一字一字的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