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善大駭,想到隨從說的話。
那個柔娘,病死了!
死了!
不是人!
是鬼!
他奮力掙紮,啞澀的聲音終於從口中衝出來。
啊——
伴著這聲在耳邊響起的喊,他的視線變得搖晃,身前倚著的女子頭顱碎裂。
噩夢,這是噩夢,快醒過來。
她嘴角浮現一絲嘲笑。
嘈雜的腳步從外間傳來。
他念出來,不由一笑。
真是個有趣的故事。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露出古怪的笑。
她掐的是自己,為什麼窒息的是他?
“我,我——”她要說話,但嗓子沙啞,旋即又咳嗽。
外邊說話聲低低傳進來,她聽不清也懶得聽,翻個身用被子蓋住頭繼續睡。
“我昨晚睡得很好。”莊籬換個話題,含笑問,“世子睡得也好吧?”
伴著最後的念頭閃過,朱善閉上了眼,陷入黑暗中。
……
嗯,那被他寫下的名字,自然也是蔣後黨。
妻子不會真的在睡夢裡變成蝴蝶,再也不回來了吧。
無妨,她會等。
吱吱吱。
伴著劇烈的咳嗽,林夫人吐出一口黑血,人也睜開眼。
說著要解開給周景雲看。
外間的婢女仆婦聽到動靜也都忙跑進來,幫著將林夫人攙扶起來,捶打肩背。
……
突然想起這個朱善當街殺人,查蔣後餘黨。
但女子頭顱碎裂,白骨消散的那一刻,有一綹青絲從白骨中冒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粗,沿著他的胸口爬上他的脖頸,一層一層纏繞。
她轉身要走,莫名又停下來,視線落在桌案上,紙張嘩啦翻動,隱隱可見寫的人名。
林主事聽不懂,也不在意,夢記不得就記不得吧,隻要現在不是夢就行。
果然是隻護著皇嗣帝血,在那帝鐘眼裡,其他人都不算是人。
“姨娘補覺呢,不吃飯了,等午飯的時候再吃。”她小聲說。
兩個婆子拎著食盒來到梅姨娘院子,卻見屋門緊閉,小丫頭在廊下坐著裁鞋樣子。
他看著手中的冊子,已經到了最後一頁,手指正按在一行字上。
朱善跟張擇一樣警覺,睡覺時候身邊也有隨從守護,這是聽到異動過來了。
渙散的視線中,看到破碎的室內凝固成形,有桌有椅子,桌上擺放著紙張,似乎有夜風輕輕翻動,一個女子身影站在床前。
周景雲走進來,晨光裡看到春月正將一層布小心地纏在莊籬手上,不由嚇了一跳。
門外響起詢問聲,有燈火搖曳。
看到婆子們送飯忙擺手。
聲音變得清晰,宛如蟋蟀在耳邊跳過。
但周景雲知道,莊籬習慣不讓婢女們在身邊伺候,更不讓陪睡,也怪不得她。
莊生夢蝶。
周景雲抿了抿嘴點頭含糊一聲,吩咐春月:“擺飯吧。”
他皺起眉頭,根本就沒好,不能獨睡。
以往早上他有喝水的習慣,這些日子醒來後自己喝一杯,也給莊籬倒一杯。
…….
…….
昏昏夜色中,莊籬看著自己的雙手。
夢境安穩,虛實相安無事。
他緊緊握著林夫人的手:“沒事沒事,你醒來,就是美夢成真了。”
朱善奮力掙紮,撕扯,慢慢的動作越來越小,眼神也越來越渙散。
夫妻之間的關心不是這樣的。
莊籬對他一笑應聲是,這個傷當然不是被茶水燙傷的,是昨晚她用手扇動那幾張紙落在朱善身上,那時候她是夢境虛幻,紙是真實,她以虛幻碰觸真實,穿透了虛實界限,才被灼傷。
明明吐血那一刻還清晰的夢境,宛如退潮的海水遠去,留下乾淨無痕的沙灘,空空蕩蕩。
昨晚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