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隻覺得心神碎裂,手中的燭燈啪的摔在地上。
“怎麼回事?”他問。
“但,但我想不起來了。”
朱善已死,從他的夢境中脫離出來,三重夢境跨過,她的手已經有些透明。
隻要睜開眼就沒事了。
伴著燭火光亮,朱善口鼻眼中有血緩緩流下來。
說到這裡眼神又有些茫然。
“後歲餘,成子精神複舊,自言身化促織,輕捷善鬥,今始蘇耳。”
林主事心想,下一刻人變得清明,香爐已經燃儘,室內青光蒙蒙,原來他靠著床睡著了。
林主事猛地一點頭,睜開眼,昏昏不清中,看到床帳隨著他的動作搖晃,似乎有黑色的蟲子一閃而過。
那麼那帝鐘雖然讓她不能接近白瑛,但不能威脅她的存在。
下一刻,忽地見妻子的眉頭皺了皺。
因為沒有回應,隨從猛地推開門,手中舉著的燈火也傾瀉室內,明暗交彙時似乎有霧氣浮動流散,又似乎隻是他眼花了。
仆婦急急慌慌去了。
沒看到屋子裡的婢女神情都變得古怪了嗎?
不過,當然,他知道她這不是作為妻子的關心,而是作為莊籬的關心。
這是她夢行中的大忌,但偶爾淺淺一下也不嚴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散發著陌生的氣息。
“以後注意點。”他隻說。
是….誰?
朱善發不出聲音詢問,看著那女子雙眼幽幽看著他,慢慢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掐住,似乎要自己掐死自己。
不過,眼前的夜色裡,沒有鈴響,也沒有崩坍破碎。
莊籬忙解釋:“我早上醒的早,自己烹茶,不小心打翻了被燙了一下。”又看著被裹住的手,“其實沒那麼嚴重,就是紅腫一些,沒有出水泡,因為擦了藥,怕蹭到身上才裹上。”
林夫人倒是比剛才緩和了,也不再咳嗽,蒼白的臉上浮現紅暈,看著林主事,忽地笑了:“七郎,我做了一個夢,美夢。”
都初冬了,哪來的蟲子。
既然這麼巧,就再讓大家認為是蔣後鬼魂索命吧。
像是適才坐著哭泣的婦人,但又不是。
要怪也隻能怪他忘記叮囑春月準備好。
他看向床上:“柔娘,你一直這麼睡著,是不是也變成蟋蟀了?”說到這裡又搖頭,“不對,你這麼美,應該變成蝴蝶。”
“來人啊——老大自縊了——”
……
周景雲略有些好笑,哪有當妻子的問去妾室那裡睡的丈夫睡得好不好的。
“柔娘。”林主事顫抖聲喊,催促仆婦,“快去請章大夫。”
……
……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子一片空白,看著妻子沉睡的臉,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眼淚不由滑落。
等那皇嗣生下來。
是眼花了嗎?林主事忙睜大眼,看到妻子發出一聲悶哼,胸口也開始劇烈起伏,似乎要咳嗽,但咳不出來。
“看來姨娘昨晚累壞了。”她們說,“那好好歇息吧。”
周景雲忙製止,看了眼春月。
春月滿臉自責。
按照府裡的規矩,主母用完飯,妾室這邊才擺飯。
……
看到手裡還攥著那本小冊子,想到先前是在給妻子讀書,沒想到讀著讀著自己睡去了。
他心裡狂喊,努力要睜開眼。
是人?
她伸出手,煽動夜風在室內飛旋,一下兩下裹著那兩張紙飛起來,散落在朱善身上。
“柔娘,柔娘。”他忙撲過去,書中的冊子掉在地上也顧不得。
“老大?”
想到這裡不由喃喃。
是鬼?
耳邊似乎有嘈雜聲,又似乎蟲聲呢喃。
隨從用力睜眼,下一刻便看到朱善斜靠在床邊,臉色青白,雙目爆瞪,舌頭吐出,床帳被扯下來,一圈一圈繞在脖子裡,雙手猶自緊緊抓著床帳兩頭。
誰想到世子在屋裡看了一晚上書,她幾乎都沒合眼。
真是困死了。
今晚世子可千萬彆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