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馮保在萬曆皇帝心目中是畏懼更甚,他是真有些怕這個太監。
不過,當馮保遵旨離京,發配南京守陵後,這絲懼意已經蕩然無存。
萬曆皇帝越來越感覺到身份和權利帶給他的快樂,哪怕是再顯貴的人家,在口含天憲的他麵前,都不值一提。
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其一家榮辱。
對於魏廣德居然派家人給馮保送行,一開始讓萬曆皇帝是很不高興的。
雖然他不相信魏廣德會和馮保有多深的糾葛,但也不高興。
畢竟,那是個被他處罰的人,難道是魏師傅對他的決定不滿意嗎?
幸好張宏及時提到出身,那畢竟是裕袛,是他從小居住的地方。
彆看那時候萬曆皇帝還小,但已經懂事了,所以到現在還有記憶。
他是幾歲的時候才跟著父皇和母後搬到這皇宮大內來的,而早先的院子,記憶模糊,但知道那是那裡。
“張宏,朕離不開魏師傅,朝廷也離不開他,朕現在是不是該駁回這道奏疏,讓他馬上回內閣辦差?”
萬曆皇帝開口問道。
現在隻收到魏廣德的奏疏,還沒有看到彈劾奏疏,這一偏差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按照程序駁回。
於是,隻能開口請教張宏。
“皇爺,此事還是得等彈劾奏疏上來,皇爺禦批駁回,申敕,然後再將這道奏疏送到魏閣老手裡,召其回內閣繼續辦差才合適。
畢竟,如果隻是以這道奏疏就召回魏閣老,而沒有看到彈劾內容,會讓外朝非議。
魏閣老回到內閣,也會被其他官員懷疑。”
張宏說道。
最起碼,皇帝要看到科道言官彈劾的內容在作出判斷,這樣的結果才能讓人信服。
如果都不看彈劾奏疏直接駁回,那算什麼事?
“你叫人去催催內閣,讓他們儘快把奏疏送來,朕要看。
朝中事務,離不開魏師傅。”
萬曆皇帝開口說道。
大權在握的感覺是很好,可如果外朝有人幫自己看著,大事兒再由自己聖裁,豈不是更好,不用事事事必躬親那麼辛苦。
“老奴接旨,這就讓人去內閣盯著,有信兒了馬上就送到乾清宮來請皇爺禦覽。”
張宏躬身行禮後,這才退出宮殿,快步向司禮監走去。
回到司禮監值房,張宏就問起內閣那邊的情況,可有把彈劾奏疏送來。
“沒有,兒子派人去看了,奏疏還在張閣老那裡。
現在內閣剛剛讓人給九卿遞話,下午的閣議繼續。”
一個秉筆太監開口說道。
“怎麼回事兒?”
張宏一愣,馬上追問道。
“昨日魏廣德安排今日下午召集九卿,商議吏部尚書人選的事情。
之前禮部徐尚書派人詢問,下午的會議是否有變,所以張閣老就讓他去通知,會議一切不變。”
太監開口回答道。
“吏部尚書人選.”
張宏想起來了,昨日是發出了這道口諭,因為吏部那邊上奏沒了堂官,請儘快派出官員掌部。
想到昨日的計劃,今日就突發這樣的情況,張宏哪還不明白,張四維玩的是一箭雙雕。
搶奪吏部尚書人選的推薦資格,也試探皇帝對魏廣德的態度。
“嘿嘿,好算計。”
張宏笑笑,不過心裡確實暗罵張四維不是東西。
當初張居正在時,裝的那麼恭敬,沒想到這才多久,人就大變。
想到剛才皇爺對此的反應,張宏心裡也是冷笑,讓你張閣老失望了,皇爺對魏首輔可沒有一點不滿的意思,還更加要重要。
在張居正不在以後,似乎皇爺對魏廣德的倚重更甚。
而此時,魏廣德已經坐著轎子回到府中。
對於自家老爺忽然回來,府裡上下自然很是驚訝。
這還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京中各衙門已經逐漸傳開,可不代表就傳到外麵了,所以魏府到現在還不知道有彈劾的事兒。
而且,因為是科道的奏疏,也是不走通政使司的,而是直接遞到宮裡。
其實即便走,魏家也沒有在這個衙門裡安插什麼眼線。
隻怪這些年通政使司在朝中地位不斷下滑,已經成為可有可無的衙門。
甚至到了清朝,這個衙門乾脆就直接裁撤了。
奏疏直接送到宮門,有宮裡派太監專門接收奏疏,分發軍機處和禦前。
張吉得到信兒,匆匆趕到府門前迎接。
此時魏廣德已經入府,臉上看不出情緒。
張吉知道有事兒發生,可他這個魏府大管家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心中忐忑之下不敢吱聲,就默默跟在魏廣德身後走進書房。
到了這裡,魏廣德一屁股坐下,身上官服都沒有回後宅脫掉。
等丫鬟送來茶水,張吉從她手裡接過,這才小心翼翼放在魏廣德麵前,問道:“老爺,發生什麼事兒了?”
“還能有什麼事兒,昨日進卿的話你還記得吧,被他言中了。”
“啊。”
魏廣德話音落下,張吉就驚呼一聲。
“啊什麼啊,多大點事兒。”
魏廣德不滿的說了句,伸手端起茶盞,用茶蓋撥了撥茶水上漂浮的茶葉,這才輕輕啜了一口。
“老爺,那要不要我聯係人,咱們也彈劾他。”
張吉說的彈人,自然是針對張四維。
“不必,小事兒一樁。
山西蒲州那邊,你多關注下,一切不變,還是老樣子。”
魏廣德看了眼張吉,這才吩咐道。
“知道了,老爺。”
張吉知道那是什麼事兒,這些年在京城,他當然知道老爺打的什麼主意。
辦成了,張四維不管多得勢,都得乖乖滾回山西去。
他拿什麼和自家老爺爭,跳梁小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