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在京城,風評好壞參半,都知道他手裡銀子多,雖然未必比首輔大人多,但也差不了多少。
魏廣德當初也沒少幫著同年,而張四維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年,京裡得到張四維資助的官員可是不少。
這樣的做法,自然讓一些清流很是看不慣,私底下沒少說他用權財編織勢力網。
倒是魏廣德,現在除非熟人,一般都不再資助,不過官員們離京時,魏廣德也會送上一支珍貴的人參。
這也是防備有人以此攻訐他,說他用錢財結黨營私,張四維就是範例。
“好了,我這裡沒事兒了,你去做事吧。”
魏廣德也懶得去讓他打聽外麵的傳言,想想也就那些。
等張吉出去後,魏廣德嘴角一揚,笑容從第一次浮現在他臉上。
有了張四維這波助攻,他魏廣德念舊情的人品算是在朝中立起來了。
這種事,對於大部分同僚來說,都不會認為有錯。
都說人走茶涼,他們誰不擔心。
可若是當朝首輔念舊,以後就算自己致仕,隻要魏廣德還在位,一封書信求上門,或許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雖然看似給自己找了不少麻煩,特彆是以後,但對於現在的魏廣德來說,確實悄無聲息的在所有官員心裡加上一個環,隨時可以拉攏、聯接起來的網環。
接下來,魏廣德就是隻有等,等陳矩那邊給他消息,告訴他皇帝看到奏疏時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仕途到底如何了。
下午,魏廣德在後花園涼亭那裡泡上一壺茶,旁邊擺放著幾盤小點心,就那麼優哉遊哉翻書。
看到當然不是四書五經等聖人之學,而是一本,後世還非常有名的話本——《金瓶梅》。
這書還是手抄本,魏廣德都不知道是誰抄寫的,反正張吉從外麵收回來的。
至於印刷版本,據說後世發現最早的版本是萬曆二十多年的時候出現的,而這書的出現時間應該是在隆萬之交。
關於蘭陵笑笑生的身份,已不可考,就算當下也是一樣。
沒人知道誰寫的書,雖然有猜測。
魏廣德也沒有要刺探作者的意思,不過因為此書出現後在士林中的影響巨大,內容也很吸引人,所以他才抽這時間在家中細讀。
《金瓶梅》在大明朝當然還缺乏廣泛的社會影響力,畢竟魏廣德推動的全國大辦社學才幾年,那裡的學子多還是孩童,不具備也沒財力買話本來看。
就魏廣德手裡這本書,外麵至少賣五兩銀子,那是差不多普通人半年的收入。
至於雕刻印刷版,雖然此書有名了,但還沒有哪家書局敢刊印。
因為其中一些內容被清流不恥,有沒有偷看,魏廣德也不確定,但在大明朝,確實有人認為應該對此書“封禁”,認為有失體統。
這或許也是該書出現很久後,才有書局敢於刊印的緣故。
就算是當代,已經有人認為《金瓶梅》是“天下第一奇書”,一些夫子看後更是將其稱為“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警世寶典”。
後世研究《金瓶梅》,主要是考究作者。
畢竟作為中國文學史上第一位獨立創作長篇白話的作家,蘭陵笑笑生在創作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金瓶梅》以市井人物與世俗風情為描寫中心,開啟了文人直接取材於現實社會生活而創作長篇的先河。
《金瓶梅》書名是由書中三個女主人公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名字中各取一字合成的。
題材由《水滸傳》中武鬆殺嫂一段演化而來,通過對兼有官僚、惡霸、富商三種身份的市儈勢力代表人物西門慶及其家庭罪惡生活的描述,
再現了當時社會生活的麵貌,描繪了一個上至朝廷擅權專政的太師,下至地方官僚惡霸乃至市井地痞、流氓、幫閒所構成的鬼蜮世界,
揭露了明代中葉社會的黑暗和腐敗,具有深刻的認識價值。
此時魏廣德已經換下官服,就一身常服,顯得很是悠閒自在,旁邊還有兩個美婢服侍。
好半天,魏廣德放下書,抬頭看天。
此時天空不再灰暗,雖然沒下雨,但感覺比早上好了許多。
此時,魏廣德不由得想到之前和現在,感覺現在貌似才是穿越者過來該過的生活才是。
過去天天被淹沒在內閣的奏疏裡不見天日,好慘啊。
花園門口人影一閃,張吉出現在那裡,快步向自己走來。
魏廣德看過去,也不說話。
“老爺,宮裡陳公公遞來消息。”
說著,張吉把一個信封遞到他麵前。
魏廣德接過來,拆開拿出其中信紙看了起來,隨即臉上笑容再次浮現。
萬曆皇帝的表現很符合他的預期,至少短期內不會有變化。
那可是劉若愚近距離觀察到萬曆皇帝剛知道消息時的反應,不會作假。
“張宏這個人確實不錯。”
魏廣德又評價一句,“他取代馮保,似乎也是好事兒。”
“對了,內閣裡關於吏部尚書的會議,是否如期舉行?”
魏廣德一邊收起書信,一邊問道。
“已經開始了,張四維並沒有延遲,而是堅持今日下午就在內閣舉行閣議,商量人選。”
張吉馬上說道。
這還是魏廣德回府後,第一次問起外麵的情況。
“還真是迫不及待,嗬嗬.”
魏廣德笑著把書信收入自己懷裡,隨即衝張吉擺擺手讓他下去。
自己又躺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起來。
書,這會兒也不想看了,因為他感覺此時心裡貌似有團火在燃燒。
等張吉出去後,魏廣德伸手一招,兩個美婢就蓮步輕移,緩緩走到魏廣德身邊.
魏廣德在府中花園裡逍遙快活的時候,內閣裡,張四維也揉揉太陽穴。
剛才的會議,雖然沒有魏廣德的主持,他還想打個措手不及,可顯然九卿中有幾個人就是胡攪蠻纏,沒當人選提出,就會被找出一些理由反駁。
好吧,其實在朝為官,隻要品級達到一定程度,每年都會收到一兩份彈劾,列舉諸多不對之處。
這類彈劾奏疏,更多是警示為主,讓眾人引以為戒。
現在被人翻出來說事兒,說他們不適合擔任吏部尚書,反正就是讓張四維很不痛快。
無法,自然是拿不出遞交禦前的名單。
按照慣例,自然隻有推遲出結果的時間,稍後再議。
至於強行通過他給的方案,就算魏廣德甚至張居正在時,都不敢這麼乾。
當然,他們在時,這些人也不會跳出來反對這個,反對那個。
由此可見,拿下尚書位置至關重要,吏部尚書人選,他是必須要和魏廣德爭上一爭的,這關係的九卿會議上重要的一票。
內閣關於吏部尚書人選會議無疾而終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官場,魏廣德晚些時候也在府裡聽到消息。
而在會後不久,乾清宮駁回彈劾奏疏就送到內閣,放到了張四維麵前。
而陳矩拿著魏廣德的奏疏,出了宮門向魏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