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沒有想到葡萄牙人破解了他對壕鏡未來政治架構的布置,不過他知道的時間也不會太晚。
在了解到壕鏡葡人的請求後,當天香山縣令和兩廣總督就分彆書寫了奏疏,八百裡加急往京城遞交。
明朝從廣東到京城的最快驛遞時間約為90天,這是基於官方規定的最低時限和實際驛站路線計算得出的。
從北京經桂林到廣州需84個驛站,經南昌到廣州需86個驛站,正常速度下約需90天可以送達,驛卒換乘接力傳遞,每日行程約500裡。
不過,這次傳遞的奏疏,可是涉及到軍國大事,所以劉堯誨動用了最高權限,也就是不惜馬力,信使隻能拚命趕路,所以限定時間定為12天。
不過,因為信使所帶奏疏緊急,一路上驛站全部按照最高標準準備換乘,五千裡的路程,信使在第八天就飛馬衝進了京城。
抵達兵部的時候,信使已經累癱了,勉強在兵部衙門前翻身下馬,因為站立不穩直接跌坐在地上。
門口的兵丁急忙過去扶起,好吧,大明此時還沒有扶不扶的問題,扶危濟困、樂於助人才是當下大明的風氣。
信使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張了張乾澀的嘴唇,嗓子已經沙啞的發不出聲音。
兵丁接過令牌,取下他背後的竹筒。
“抬到門房讓他休息,給他點水和粥,我這就送進去。”
其實,門口的兵丁看到他快馬衝來,早就意識到有大事兒發生。
京城裡,非緊要軍務不得縱馬,違者是要受到懲罰的,就算是京城裡那些王孫貴胄也是一樣。
所以,在看到信使的第一時間,他們想到的是哪裡爆發了戰爭。
也隻有這種關係到戰事的消息,才會如此緊急往兵部傳遞消息。
隊正帶著令牌和裝奏疏的竹筒快速進入兵部,消息很快就在兵部裡傳來。
自然,奏疏的內容,在兵部抄錄留檔後,第一時間被送入內閣,交到魏廣德手裡。
翻看完奏疏,魏廣德忍不住莞爾,夷人的小把戲他豈能看不穿。
為什麼限製明人和葡人平分壕鏡議事會議員職務,不就是為了收攏壕鏡的權利。
葡夷想把變身成為明人,肯定是想占用明人這邊的指標。
以這些人的身份和地位,在壕鏡的選舉中勝出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一旦讓夷人占據多數,那壕鏡的議事廳還不就成了他們的一言堂。
“卜佳勞,製炮大師.”
不過看到後麵,魏廣德也微微皺眉。
一個鑄炮的大師傅居然願意投身大明,成為明人,這是他沒想到的。
好比後世國內科學院院士投到外國,這種事兒中國人都會皺眉。
“蘆布,蘆布。”
魏廣德對著門外大喊兩聲,直到蘆布快步進入值房,魏廣德才繼續說道:“馬上請人去工部請江尚書過來一趟。
稍後去請幾位閣老來我值房議事,去吧。”
看上去,似乎眼前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真的是微不足道,外藩的事務,再嚴重又能嚴重到什麼程度。
大明對外的外交就是這樣,其實並不願意主動介入外藩內部紛爭,而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他們。
當初西南三宣六慰的紛爭,大明朝堂其實就是這樣的態度。
他們內部爭鬥不是壞事兒,相互削弱力量,相互仇視,這樣他們更需要得到大明的支持,也會對大明更加恭敬。
隻不過,當這股勢力中出現一個不受控製的意外,可以擊敗周圍實力強勢完成統一後,會出現什麼局麵不用說也知道。
說實話,明朝的外交平衡之術用的很差,往往都是尾大不掉才引起重視。
就在蘆布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魏廣德才忽然意識到,此事似乎還應該知會禮部。
“回來,順便請禮部尚書過來,去吧。”
魏廣德說話很快,蘆布隻來得及轉身他就已經說完話,隨即揮揮手。
蘆布就在值房門口360度轉了一圈,又才走出值房傳話去了。
而內閣因為壕鏡變故,魏廣德召集相關衙門開會的時候,劉堯誨也在香山縣接待了南海水師副將吳大成。
南海水師已經抵達珠江口,現戰船停泊在赤灣,也就是後世深圳南山區和香港屯門之間的海域。
這裡接近壕鏡,但又有一定距離,位置隱蔽不易被發現。
自從壕鏡商船每天出海巡航後,劉堯誨就派人聯係了南海水師船隊,隱藏在這附近。
他已經把香山縣的布置公開在夷人麵前,水師就是他的後手,如果夷人不聽招呼,那就真的是水路並進,進行全力壓製了。
雖然不戰而屈人之兵被認為是兵法上策,但劉堯誨有他自己的考量。
既然擔任兩廣總督,自己治下有這麼個不受控製的因素,始終不是好事兒。
現今朝廷已經開放多處海港,他覺得壕鏡其實已經沒必要繼續存在。
收回壕鏡,把這裡駐留的葡商趕到廣州去才便於統一管理。
魏廣德並沒有告訴他,壕鏡是做為試驗田,嘗試進行民主議政的試點。
這年頭,在中央集權的中國,玩民主隻會被士林噴死,那是搶奪他們的權利。
也會招皇帝不喜,這是要乾什麼,皇權難道還比不過民權?
法蘭西大革命,那可是把國王送上斷頭台才完成的資產階級革命,絕對不是幾句口號就有用的。
那還是在民主覺醒的法國,當前大明,你就算告訴百姓給你投票權參政議政,百姓也隻會把你當傻子。
很多人覺得穿越古代不造反是傻子,憑著先知先覺,造反一定成功,那其實是把天下人當傻子。
大明朝,適合造反的時代隻有崇禎五年以後,那時候皇權式微,甚至皇帝都不能決定領兵武將的前途,還要想方設法進行籠絡的時期。
而且,造反還必須是北方而絕對不能是南方,因為南方秩序依舊,並沒有受到流寇侵襲。
在南方造反就是自尋死路,士紳的力量都能乾死你,更彆說官府。
因為絕大部分老百姓都隻是普通人,他們隻想安居樂業而不是打打殺殺。
“總督大人,到底什麼時候出擊,水師船隊已經在海上漂了幾天時間了。”
吳大成在劉堯誨麵前開口問道。
雖然劉堯誨是朝廷二品總督,但他們不是一條線上的,他隸屬南海水師,直接受兵部轄製,並不需要看劉堯誨這個兩廣總督的臉色行事。
當然,現在劉堯誨是這裡名義上最高長官,所以他說話的時候還是保持著武將對文官一貫的恭敬,微微彎腰。
“等,等朝廷的旨意。”
劉堯誨看著麵前的吳大成,沒好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