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天,他都跑了兩次了,上次他已經告訴他壕鏡情況有變,他要等朝廷的命令才能決定到底該怎麼做。
如果這個節骨眼上冒然開戰,萬一朝廷允許了葡萄牙人的提議,那怎麼辦?
那可就是他這個總督辦事不力,以後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朝廷的命令就是讓我統轄水師進駐壕鏡,而不是在海上等著。”
吳大成依舊保持那副躬身的姿勢,說道。
“壕鏡情況出乎早先預料,他們並不反對你們進駐壕鏡,隻是對議事廳的事務,他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正在和香山縣協商。
具體內容,我已經上奏京城,現在必須等候京城的決定。”
劉堯誨也希望壕鏡葡人一口回絕,然後開戰,簡單直接就把事兒搞定了。
可惜沒有,他們直接說並不反對官府派兵進駐壕鏡,隻是希望通過協商完成契約,確定雙方的權利和責任。
而且,弗蘭克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到訪香山縣,姿態擺的很低。
到現在,朝廷都為明確說要撕毀之前夷人和香山縣簽署的租地契約,而且每年都準時把租金交到縣衙,可以說這方麵做得完美無缺。
中國一直以來都是禮儀之邦對外示人,對方如此做法,讓他們也找不到理由拒絕續約。
終歸是外藩,不是自己人,這讓廣東官府做決定也有一些顧慮。
“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吳大成抬頭,看著劉堯誨問道。
“就是這兩日,奏疏就該送到京城了,以朝廷處理政務的速度,此時兵部會馬上報道宮裡,想來十天之內肯定有回複。”
劉堯誨也不能確定此事會不會在京城發生扯皮的事兒,說起來此次是兵事,歸兵部管。
但涉及外藩,又是禮部。
禮部那邊最近和內閣,貌似有點問題。
彆看劉堯誨山高皇帝遠,但對京城的動向,每月都有消息送來。
這些消息有的是他在京城的家丁打探到的,也有在京城為官的同鄉和同年傳遞過來的。
為官之人,是絕對不會把賭注押在一根線上,他在江西為官時和魏府保持良好關係,而以同鄉的身份,他也沒有忘記當時的首輔府邸。
大明的官員,在沒有成事前,其實都非常會長袖善舞。
那些嫉惡如仇,一根筋的官員,在朝堂上是絕對走不遠的。
比如高拱、張居正,嚴嵩為首輔時期,他們都和嚴府保持著很好的關係,高拱還時常被小閣老請去赴宴,一起喝酒聊詩書。
不過,該下黑手時,高拱也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這也是當初感覺到魏廣德在裕袛對他在裕王心中地位可能有影響後,果斷想把他弄出京城去的原因。
當然,在高拱看來,這是他提攜魏廣德,而不是斷了他入閣的機會。
有他在內閣就足夠了,就能夠讓朝堂清明,而諸如陳以勤、魏廣德等人給他打輔助就可以了。
“十日,那末將就十日後再來給大人請安。”
吳大成略微猶豫後還是拱手告辭,畢竟是上官,雖然水師已經不受地方管轄,但麵對文官依舊不敢造次。
等吳大成離開後,香山縣令也已經在門外等候。
等他進入大堂後,又把今日和弗蘭克磨嘴皮子的內容說了下。
“他們需要大量糧食?現在壕鏡有多少人,怎麼會需要那麼多糧食。”
因為壕鏡地位未決,商人們早就不敢前往壕鏡交易,這讓本身就依靠大明輸送物資的壕鏡來說,物資開始緊張起來。
好吧,雖然壕鏡的倉庫裡堆滿了大明的各種商品,但這些多是絲綢織品和精美瓷器。
以往,壕鏡依靠大明糧商定期往那裡運輸糧食,但是現在這些糧店早就關門歇業。
“弗蘭克說壕鏡城裡存糧隻夠三日所用,所以務必要我們保證城裡的糧食供應。”
香山縣令小聲說道。
“可五千石也太多了,都夠一萬人吃一個月的糧食了。”
劉堯誨搖搖頭,現在壕鏡麵臨糧荒,這是個好機會,讓大明在這次博弈中占據重要優勢的機會。
說句不好聽的,不打他,就是斷糧,單靠他們出海捕魚那點收獲,也無法滿足城裡上千張嘴巴的嚼用。
“可這兩日弗蘭克都在說這個事兒,可見應該不假。
適才下官來時招壕鏡幾位糧商問過,他們存在倉庫裡的糧食,按照兩千人的每日消耗,這幾天應該也吃的差不多了。”
香山縣令小聲稟報道。
“他說城裡還有兩千多人?”
劉堯誨反問一句。
“是,他是這麼說的。”
香山縣令急忙答話道。
劉堯誨在心裡默默計算一番,終於還是做出決定,“讓糧商湊三百石糧食運過去,估摸著應該能頂十日左右。”
“大人,怕是不夠吧。”
香山縣令急忙說道。
三百石糧食,隻夠壯年漢子七、八天的吃用,根本不夠十日。
“不是還能頂兩三日嗎?加起來就是十日了。
想來但是會朝廷應該有消息傳來,再按照朝廷的命令和他們談。
倒是壕鏡麵臨斷糧的風險,也能讓他們做出更大的讓步。
雖然說朝廷之前的旨意並沒有要壕鏡上繳賦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憑什麼不繳?
不僅要讓他們繳賦,還要服役,直接折銀。
葡人進出壕鏡的商船,之前你們可沒有征收過關稅,都被他們拿走了,拿去建造炮台和城牆了。”
劉堯誨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才說道:“雖然朝廷允許他們議事廳的存在,允許他們在城裡自治,但你不覺的這不合規矩嗎?
我不知道內閣怎麼想的,但我們身為廣東父母,就必須考慮這個。
你身為香山縣令,代天牧民,豈可把管轄權拱手讓人,也不怕被士林嗤笑。”
劉堯誨也是這兩日才發覺內閣命令有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小,居然允許夷人和明人自治,這是隻有士人才有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