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川再度返回衍芳殿時,兩隻手上各提了一個食盒。
平日宮城中人,鮮少有在當下時節要求製備玉露冰雪冷圓子。
且此甜水製作流程屬實不算簡易,宮中何處不是看人看好處下菜碟,徐弦月於膳房甚少打點,入宮以來,也無暇於此微末處耗費心神。
衍芳殿少有挑剔,裡頭的主子自然而然成了眾人周知的“好脾性”。
所以膳廚起初聽聞是衍芳殿的,思量著宮裡那麼多有名頭主子的菜品都等著製備,這個還不知道得輪到什麼時候,大冬天的吃什麼冷圓子。
一個推一個,都懶得應對接手。
卻也不消片刻,俱是七手八腳攜力準備起來。
秦越川如一個黑刹羅神,冷著臉,不發一言,在一旁抱著臂不挪眼地親自監盯趕製進程。
膳房的禦廚頂著上方如鋒如炬乃至於迫人威勢的目光,提心吊膽且滿頭大汗地從頭開始準備,三人協力,即便將手頭動作速度提到最快,也是花費了近一個時辰。
順帶搭上了幾個熱菜。
嗬嗬乾笑著將甜水遞送到秦越川手中,幾個禦廚湊頭趴在門框,目送確認他的身影離開消失後,所有人均是抹了把汗水,卸了一口氣。
可算把這個黑羅刹送走了。
誰家要甜水半句不和就拔刀砍砧板的。
瞧著地上的零碎木製砧板碎塊,仍是心有戚戚。
不約而同達成共識:“……日後衍芳殿那位,緊著點。”
秦越川行至門口,卻見正殿門緊閉。
秦越川心有不解,兩個食盒並在一手,剛要敲門,內裡隱約透出幾聲斥責。
但是細細聽來,隻有徐弦月一人的聲音。
秦越川初時隻當徐弦月或許是在訓誡紅羽,掃眼看了一圈,即便是周遭沒有半個人影,仍是止步於此,靜靜駐守在門口。
隨著內裡聲響間而不斷收入耳中,秦越川越發覺得事態似乎並不似他起先預想的那般簡單:
“…………紅羽,我說過了,此事我既已應允,必不會食言………”
“如今我尚未確定,完全取得他們信任……”
“……非我拖延,你以為我不想解開嗎?你當是我情願你呆在我的身體裡嗎……”
聽到最後一句,秦越川心中還有何不懂。
紅羽……是寄在月月身體裡的那個魂魄嗎?
所以,眼下屋中並無他人,唯有徐弦月一人正在同體內那“人”爭吵辯駁。
字字句句皆如鑽心切肺,銳磨著他的耳朵,手中的紅漆食盒木柄提手承受不住五指按握,中間裂出幾條縫隙。
他此刻隻能屏息靜候內裡“爭吵”平複。
守好殿門,謹防旁人竊聽了去,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刻鐘,或許更久,屋內聲浪潮湧退卻,聲息逐漸歸於平靜,徐弦月眉眼平和,羽睫低斂,眸光淡然,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般,重新慢慢打開房門,冷不防被堵在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
徐弦月:“!”
“玄三!你怎麼在這裡?”
視線滑落到他手中的食盒上,心中了然,慢慢展顏道:“是我的冷圓子做好了嗎?”
秦越川默然看著她,痛楚之色一瞬不瞬投向她的麵龐,瞧著她略有欣喜想要接過手中食盒。
拋卻其他,秦越川期望此刻她的心底是真心想吃冷圓子,期待之欲獲得滿足,或許能真正博得她一時片刻心中歡愉暢快。
也不要是為了支他離開,以冷圓子為名尋得托辭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