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徐弦月輕輕安置於臨窗小榻,手足無措順撫著她的肩背,思索著有什麼法子能緩釋她的痛楚。
眼下他的腦海混亂,一片擁堵,竟是尋不出一點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徐弦月擰蹙著細眉,極度痛苦呻吟著蜷縮成一團。
徐弦月死死攥擰著的,仿佛不是他的袍角,而是他的心。她滿額汗水淋漓,閉著眼睛,疼得說不出一個字。
秦越川的心口宛如被片片切割,伴著疼痛和著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徐弦月的麵頰之上:
“月月……月月……”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目睹她痛苦,似乎要比親身所曆煎熬百倍萬倍。
他無法代她承受,那便隨她一同——
秦越川再也無法忍受,“刷”得一聲,拔出長劍,抬手便要朝手臂抹去。
徐弦月聞聲吃力掀睫朝他看去。
見他手持利刃,似要揮砍己身,虛弱焦急地出聲嗬止:“秦……越川,你,你……做……什麼……”
哪怕此時,不知哪裡來的一點力氣,竭力抬手想要阻止,纖長五指卻也未及觸到劍身便失力落了下來:
“你彆……添亂……”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再也施展不出半分力氣,急得流出眼淚:“我現在……現在……求你,彆這樣……”
秦越川動作凝滯,悲苦看她,落下劍柄握緊急忙握住那隻垂落麵前的素手,跪伏在榻前低泣:“我,沒法子,月月,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令你減輕一點,既是如此,倒不如陪你一起痛,總也好過我這裡心如穿刺。”
“我也好疼,月月,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才好!”
秦越川泣不成聲,握著她的五指心痛欲死。
這種痛,相較於彼時霜熾簡直微不足道,於他而言,簡直甚於淩遲!
徐弦月心裡也很難過,忍受著軀體撕裂燒灼的焚心之苦,低喘著應聲:
“秦越川……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抱抱我……許是,許是……我會……好……很多。”
秦越川聞聲即刻坐在榻邊,將劍刃隨手丟在地上,慢慢小心地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儘量讓她舒服一些。
他緊緊環擁著徐弦月,垂頭顫聲問她:“有沒有好一些。”
其實也沒有太大分彆。
徐弦月隻是覺得他的雙手被占用,便無法再做出那些自傷舉動,目的達成的徐弦月有一絲絲欣悅,仍是仰麵看著他,力弱道:“好……很多了。”
她的口中雖是這麼說,可是秦越川卻感覺得到,徐弦月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在他的懷中窩成一團,麵頰血色儘數退卻,任他如何呼喚,徐弦月再無半句應答。
徐弦月隻覺身軀內好像有一隻野獸在到處奔竄,緊緊咬住某個部位,毫不留情猛烈撕扯,似要將她劈分成兩半。
她弓著脊骨,額頭抵靠著他的胸膛,胡亂掙紮推搡著他的身體,揪扯著他的衣襟,意識散亂地念著:
“疼……”
“娘親……月月疼……”
“爹爹……”
秦越川心如刀絞,痛到無法呼吸。
他扣按著她的後腦,躬身將她更緊更深地鎖在懷中。
徐弦月的頭埋於他的頸窩,雙臂揮舞掙紮想要解脫禁錮,口中仍是不住悶悶喊著“疼”。
秦越川說不出讓她“再忍一忍”的話,在她耳畔哽咽安撫道:“馬上就好了,月月,馬上就好了。”
她喊得愈加放縱,無所顧忌,撕心裂肺,每一聲都如利刃一般狠狠洞穿秦越川的五臟六腑。
她喚著疼,喚著想要爹爹娘親。
徐弦月感覺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漸漸地被撕分成兩半,一半屬於自己的身體,另一半卻想要強取攻奪,鳩占鵲巢。
無論如何強行驅逐,那個不屬於自己身體的聲音,如魔音貫耳,一遍一遍,無止無休盤旋腦海,放肆又淒厲叫囂嘶鳴:
[既是我沒有身體,那這具身體日後便是我的!!]
徐弦月痛苦難捱地強抑不住吟喚出聲:
“……出去。”
屬於自己身體的那一部分,如月汐潮湧,一層又一層,一次又一次蓄力驅趕,衝擊對抗:
“出——去!!!!”
“滾——出——去!!!!”
秦越川咬牙閉目,與她交頸相錯,無聲將她圈得更緊。
徐弦月突然淒厲尖銳的喊了一聲,緊接著,脖頸後仰,整個身體像是耗儘了全部的力氣,雙臂垂落,沒有知覺一般癱軟了下去。
再無聲息。
秦越川極度惶恐將她脫離些許自己的懷抱,垂頭無措看著懷中靜靜無息,額發衣襟浸透,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的徐弦月。
此刻的她軟若無骨,又輕的沒有一絲份量。像一捧攏在掌心的澹澹清水,細微晃動便有可能透過指縫流散逝去。
秦越川手掌小心承托著她的後腦,抖著嗓音輕喚著:“月月……月月?”
他不確定留下來的是哪個,他似乎也從未想過,若是留下的那個不是“徐弦月”,日後又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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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川看著她,心弦繃到了極點,若是懷中之人稍有差錯,他怕是難以承受,恐要隨她一同而去。
好一會,徐弦月胸口緩緩有了起伏,呼吸雖然仍是細弱,卻是顯而易見漸漸趨於平穩,眼睛還不曾睜開,口中輕輕,若有似無地呢喚了一句:“……秦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