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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娜一時間愣住了。
姐姐米婭海量的短消息在她眼前閃過,盧娜先是迷茫,然後震驚,接著憤怒,最後濃烈的悲哀和無助席卷了她。
“啊”
她抱著拉德,撕心裂肺地向地井深處叫喊著。
“啊”
盧娜啊盧娜,你看看你都乾了什麼
是誰站在你和星空的麵前
是父親是母親是一代代前赴後繼的前輩是一個個夜以繼日的同僚
是你逃脫命運、又甘願再次躍入泥潭的姐姐
“啊”
千言萬語在盧娜混亂的腦海裡翻湧,她卻說不出一句話,隻能單純地發泄。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更加讓靈魂上盤附的非凡汙染找到進一步入侵肆虐的機會,乘機對盧娜的精神防線大肆攻擊,讓她的理智加速向崩潰邊緣滑去。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去那該死的星空
為什麼一定要推著我、奪取了我的所有
為什麼我就什麼都抓不住呢
“先祖先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
盧娜慌不擇路,大聲地向傳說中先祖伯特利祈禱。
可是我作為一個叛逃者,先祖真的會庇佑我嗎
矛盾的想法如泥潭中湧出的沼氣,不停地冒泡。
空曠的甬道中,轟鳴的巨響在牆壁間回響,大大小小的爆破聲在地井的上上下下響起。
混凝土、木頭板、泥土塊,在高處分崩離析,墜落。流放者在呐喊,廝打著哀嚎絕望的地下城居民,墜落。燃燒的火把,開啟的炸彈,用儘的槍支,破碎的軌道車,墜落。
墜落,墜落,墜落。
地下城的一切都在沿著地井紛紛向下墜落。
聲嘶力竭的盧娜茫然地抬頭,向上望去。清脆的,響亮的,貧苦的,富裕的,軟弱的,堅定的,過去的執念,當今的奮鬥,未來的追求所有的紛亂與掙紮都在向下墜落。
紅的雨,藍的雨,黑的雨,帶著她的絕望與蒼白向下,一往無前地墜落,如同這座城市中的一切,終將沿著貝克蘭德的軌道無儘墜落。
盧娜輕輕閉上眼。
腦內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
逃離。
這個想法前所未有地膨脹。她想帶著拉徳從這場噩夢中逃走,逃離思考與抉擇,逃離犧牲與責任,逃離家族與貧民,逃離命運與理想。
逃離過去,逃離現在,逃離將來。
無論是誰無論是誰都好求求你帶我走吧
帶我逃離這個該死的世界
“救救我吧”
她對著崩落的天幕大喊。
可隨後,一束刺眼的白光立刻打在她的眼上。那強硬的光線帶著靈性的湧動,不容拒絕地壓製了盧娜的行動。
隨著震耳欲聾的引擎聲漸漸靠近,一架閃爍著精光的機械造物頂著崩落的世界之雨,從下而上,來到她的身邊。刺眼的白光仿佛是對方戰無不勝的神聖盔甲。
“嘿,小可愛你一個人在這裡乾嘛呢”
盧娜透過指縫努力去看,那機械怪物穩穩地停在平台旁邊,有人在那股神聖的光芒中向她揮著手,然後踏著耀眼的白光向她走來。
路過的閃靈特斯拉與佛爾思沃爾向她伸出了援手。
“哇哦,詩人小姐,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那個家夥可能是亞伯拉罕的人”
來自通識者途徑的鑒定能力已經讓閃靈從盧娜的鬥篷上看到蛛絲馬跡,她玩味地上下打量盧娜。
“哇,這種地方可很少見到亞伯拉罕呐,你該不會是什麼逃家大小姐吧哈哈那就有意思了”
閃靈跳著輕快的步伐在盧娜身邊繞著圈圈,輕佻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警告。而佛爾思則窩在機器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瘋癲尖銳的笑聲在盧娜的耳邊爆發,喚回了她一些理智。
“你們你們從哪裡來的”
“我們喔還能在哪當然是從地下我的小可愛”
回想剛剛驚心動魄的旅程,佛爾思仍然心有餘悸。當他們出發沒有多久,流放者的暴動就開始了,她親眼看著各種流放者和地下城居民因為各種原因,向地井逃竄,最後在地井的洞口尖叫著縱身一躍,在不知道哪個平台上摔成肉泥。
出發前,佛爾思還以為閃靈會駕駛著機器,在平台與封印的缺口處穿梭,沒想到閃靈帶著她直接垂直起飛,向地表直線猛衝。能撞碎的直接一頭撞碎,不能撞碎的直接用鑰匙開門穿過,樸實無華。
是的,鑰匙。閃靈在製作這台運輸機之前,就費儘心思到處搜羅來了四個明輝之卵,將四個圓球接起來,做成一個足以在地井上方封印上開門的非凡物品。也是在出發前的交談中,佛爾思才知道,原來這些小球正式的名字,叫明輝之卵。
當佛爾思真正意識到,自己、明輝之卵、亞伯拉罕之間有著不清不白的關係時,她整個人都快要升華了。麻木與驚懼已經趕不上現實的荒誕變化。她隻是感覺,這種重大的猜想已經像是一個孩童在慵懶的午後得知今天家裡吃米飯一般,心中毫無波瀾。
但佛爾思看到閃靈就這麼把明輝之卵穿起來做成非凡物品鑰匙時,還是有些胃疼,仿佛是把自己剮下來倆勺點了個油燈,自己還要提著這盞油燈滿地找廁所。
“所以,小可愛,你在求救,需要什麼幫助嗎”
“帶我走吧”
盧娜下意識喊道,神情狼狽。
“帶我一起逃走吧求你了去哪裡都可以”
“啊歐抱歉那可不太行。”
閃靈掏出了一把巨大的扳手,在手中掂了掂。
“我們有我們的事情要做,帶不了你,不過給你找個能用的東西還是簡單的。”
說著閃靈爬到運輸機上,找到一輛掛在頂板上的破爛軌道車,並把它取下來。
這輛車衝在她們機械頂上,當場摔成報廢。但是在閃靈通識者途徑上超強的修複能力與那個萬能非凡物修理扳手的作用下,修理這樣一台軌道車不在話下。
白光照耀下,盧娜看不清兩人的臉。她剛想開口詢問什麼,卻感到懷中的拉德微微抽搐。
“姐姐”
一點孱弱的生機在拉德的眼中抽芽。
“我錯了”
男孩蠕動著嘴唇。
“我不想死”
他僅剩的靈魂在倔強地掙紮著,猶如一個可憐人拖著隻剩一半的血腥殘軀在嶙峋的崖石上向外攀爬著,竭儘全力擠出的隻言片語是他在巨石上拖出的血痕。